第六十章(1 / 2)

與楊為哉道遇隻一插曲,夏侯沛沒將此事放心上,回了宮,便撂了開去。

大約是楊為哉也發現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此後便再未尋機與夏侯沛答話。這倒是好事。也免了夏侯沛費勁周旋。

過了上元,春風悄然而至,萬物複蘇,綠滿大地。

洛陽□□,雨濕芳菲。整座城都籠罩在一片迷蒙的翠綠之中。

薄霧沉沉,春風拂柳,宮牆旁的垂柳,如綠帶婉轉嬌柔。

待到二月末,京中發生一事,令皇帝大為惱火。

晉王妃周氏,在懷胎六月之時,意外流產。

六月落胎,無異於九死一生。幸而太醫到得及時,王妃性命保下了,孩子卻是沒了。那胎兒已成形,當皇帝得知晉王妃落下的是個男胎,當即龍顏大怒,召了晉王來一頓責備,斥他內闈不修,要他回府閉門思過,好生整頓府中私事。

六月的胎,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落了,其中必有蹊蹺。

消息傳至東宮,本該撫掌稱慶的太子卻是一陣悵然。

太子妃高氏不解。三郎總與郎君不對付,他家有事,又受聖人斥罵,這與東宮而言,該是好事。

太子喃喃道:“若不是關心三郎子嗣,阿爹何至於特召了他來訓斥?”如若不是出於關心,身係一國之政的皇帝,怎會花費功夫去管教兒子內宅之事?

太子怔怔地坐著,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難以言喻的茫然之中。

太子妃看得心下酸楚,柔聲勸解:“那是皇孫,聖人怎會不關心?若是此事出於東宮,聖人必也親自垂詢。”

“胡說。哪有這般咒自己的?”太子笑了一笑,俊朗的麵龐有些憔悴,卻是仍舊保持著溫潤和善,命運在不知何時突然崎嶇,原先的坦途已成記憶,前方有多少磨難,是一舉為帝,還是落入塵埃,都充滿了未知。然而太子,卻沒有因此而生戾氣,他內心常有迷茫,常有不解,也會怨惱弟弟們與他相爭,但他的脾氣仍舊溫和而厚道。

他笑是笑了,眼中仍是滿滿的悵然,沒有絲毫歡樂。

大殿中侍立著侍奉的宮人,這是一座不缺人氣的殿宇,處於其中,卻是心如荒原。太子妃知曉太子的心結,聖人已多日不曾召見太子了,更遑論有嚴訓示下。

太子心中不安,日漸憔悴,太子妃作為枕邊人自是看在眼中。有人尋機生事,動搖東宮儲位,這已是人盡皆知之事,而聖人卻漸漸沒有了維護之舉,對太子信任不負往昔,甚至調走了東宮之臣,令東宮威嚴蒙塵。

“郎君……”太子妃麵浮哀色,古來多少太子死於奪嫡之中。她不畏死,真有那一日,她陪著太子慨然赴死又何妨?可是,她的孩子們怎麼辦?他們還那麼小。

念及此處,太子妃不禁垂淚。

修長的手指撫上她泫然的臉頰,輕柔拭去她落下的淚,太子反過來安慰她:“你哭什麼?我再不濟也還是太子,我不犯錯,他們能耐我何?”太子豈是說廢就廢的?沒有天大的理由,天下人怎能同意?他隻痛心阿爹聽信讒言,離間了他們的父子之情。

太子妃訥訥地不知道說什麼,眼淚倒是止住了。

太子問道:“你今日去向母後問安了?可見著什麼?”

太子妃垂首用手帕拭了拭淚,再抬頭,已是如常,她道:“我去時,恰好幾位妃子也在長秋,正說到十二郎娶親之事。”

太子一想,也差不多是時候談婚論嫁了:“十二郎大了,是該說親。不過當還有些日子,十一郎親事還無著落呢。”

太子妃勉強笑了笑:“深宮婦人,無事閑話罷了。定人選,選吉日,過六禮,迎娶送嫁,算在一起,總也得一年。慢一點,一年也不一定能辦成……”心中卻開始計量,十二郎若娶婦,會是誰家女兒。她娘家有幾個正當齡的小娘子,若能……

人一到了年紀,嫁娶便是繞不開的事。夏侯沛感覺尤為深刻,仿佛一夜之間,人人都在念著她的婚事。

連少有往來的長公主們都接連往返於宮廷,欲給夏侯沛保個媒。

夏侯沛到長秋宮時,淮陽長公主便坐在殿中,見她來,笑吟吟道:“可巧,遇上正主了。”

拜見了皇後,又給淮陽長公主行過禮,夏侯沛沒立即坐下,而是含笑問道:“我聽到姑母說及我了。可是什麼好事?”

“可不是好事。”淮陽長公主笑意滿滿地說了一句,看看夏侯沛,是越看越滿意,她的夫家侄女今已十四,賢淑溫敦,貌美如花,與十二郎正相配。

夏侯沛蹙了下眉,十分短暫,卻逃不過皇後的眼。皇後轉開話題,淮陽長公主也未執著,這本就不是一說就成的事,她預備多來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