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書麵無表情地看著何硯,絲毫沒有接話的意思。何硯不以為意,依然保持著彬彬有禮的表情,卻也沒有開口的打算,仿佛是在等著陸遠書起身出去。這樣的僵持不下持續了有一會兒,小趙茫然地在兩人中間看了又看,試探性地問何硯:“這位先生,你的線索涉及當事人的*?”
“也不能這麼說,她和我並之間沒有什麼*是陸老師不能知道的,畢竟他們的關係擺在這兒。”何硯稍稍歎了口氣,放棄了將陸遠書勸離現場的打算,兀自搖了搖頭,對小趙抱歉地攤了下手。
“這次的事情以他們兩個的關係,陸老師依然對此並不知情,顯然隻可能是沈瓊寧本身的意思。我剛才是覺得我不該替她做這個選擇——我們這行雖然不如您的職業危險性這麼高,但偶爾的時候也會有點特殊。”
“怎麼個特殊法?”小趙探了探身,有些不解地詢問。
“沈瓊寧是以前某個轟動全國的重大新聞的揭發者與舉證者,當時人身財產安全就曾受到過重大威脅,陸老師想必也有印象?”他向陸遠書禮貌地詢問了一句,得到對方一個簡潔而冷淡的頷首。何硯搖了搖頭,語氣驟然凝重下來。
“她現在恐怕正在經曆和當年相同的情況,不幸的是這一次似乎沒了上次的好運氣,剛接觸就被發現了。”何硯沉沉地歎了口氣,有些疲憊地按了按眼角,“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沒想到背後有這麼深的水,如果早知道的話一定不會讓她去調查……但我到現在都覺得這件事不至於牽扯到多深的背景,所以對她到底是得罪了誰,剛才想了一路,現在都沒有頭緒。”
“這裏麵似乎沒有什麼我不應該知道的事?”陸遠書皺著眉,沉默許久後首次開口。
“恐怕她隻是不想讓無辜的人牽扯進來。”何硯頓了頓,看向陸遠書時眼中似有深意,“她不是一個平庸且甘於安穩的女人,你也看到了,無論是作為電視導演還是報社編輯,她選擇的路從來都是最複雜最險陡的那條,這條路危險,不安定,牽一發而動全身,想去曝光黑暗麵最見不得光的事,自己必然要深入進去,也很難全身而退。”
“在這種時候,不光是自己的人身生命財產得不到保障,更會連累到親近的人。知道得越多越逃不開,過安生日子的時候,腦袋也像是隨時都掛在腰上,指不定哪一天就會被盯上,報複,甚至加害。”他簡潔又平靜地說,語氣理智到近乎冷漠,“陸老師是個追求歲月安穩的人,她大概不想把你也拖下水——畢竟你們現在,也隻是前夫妻關係。”
他頓了頓,輕聲說:“這種覺悟,她大概很早就有了。”
有多早?或許在她第一次直麵這樣的情況時,這種想法便已經產生。
他和沈瓊寧的關係其實遠遠談不上有多親密,相互間也很少談及這些。但沈瓊寧的婚姻狀況,在她入職時何硯便已經知曉。作為一個對沈瓊寧明確表達過好感的男人,工作接觸之餘多少也會利用職務之便,給自己製造點機會。但沈瓊寧一如既往地對他表示了明確的拒絕,大抵因為他人不錯態度也誠懇,沈瓊寧對他說得到底還是比別人深些。
“我怎麼會不愛他呢?我當然愛他。初戀,初吻,初夜,婚姻……我很多個人生第一次都屬於他,他身上也處處都是我留下來的痕跡,比如矯正過的脾氣,牽就後的習慣,還有熟悉的壞毛病。”彼時沈瓊寧朝他晃了晃杯裏的酒,笑著一飲而盡。她的酒量深不可測,酒精並不會讓她陷入迷惑,但多少會催發人說話的興致。
“但是喜歡跟合適不同,戀愛和婚姻也是兩個概念,這段短暫的婚姻徹底教會我這些。”
她說這話時看上去灑然得很,在夏季炎熱的尾巴裏最後幾天開張的大排檔裏吃著烤串喝啤酒,看上去比很多文質彬彬的同事還要爺們得多。何硯本來約的不是這個地方,但沈瓊寧顯然沒有跟他喝紅酒吃牛排就著鋼琴聲談事情的打算,戳著簽子笑著又倒了杯啤酒。
“陸遠書這人一直很要強,又正義心爆棚,從小就看不上抄作業、打小報告和考試作弊的。我也看不上,但我一般都不揭發,他卻遇到事情非解決不可。所以我一直覺得我比他要圓滑世故得多,工作了以後感覺尤甚。”沈瓊寧笑吟吟地說,隨即又搖了搖頭,“我們倆半斤八兩,他管的寬,我愛刨根問底,現在你知道了,還是我這毛病比較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