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是怎麼攔住車直奔醫院的,個中過程,沈瓊寧基本上已經完全回憶不起來。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讓她措手不及。她心裏一團亂麻,看上去還維持著基本的冷靜,有些顫抖的手卻暴露了內心真實的想法。
她的確是慌了。
醫院這個詞來得實在是太過冷冰冰,一個在電話裏慌亂無比的女聲又實在起不到任何安撫人心的作用。一直以來她都對醫院有種隱隱的抗拒情緒,這個地方從來就沒給她留下過什麼稍微好些的印象。她在這個地方見過從鬼門關掙紮回來的沈母,在失去摯親的痛苦中瀕臨崩潰的媽媽,還有連最後一麵也無緣得見的外公。
她還記得兩年半前親人離世的時候,她輾轉趕到,還是沒能趕得上最後的道別。彼時下著雪的街道上她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一條路怎麼也到不了盡頭,像是一夜之間走向了一條無依無靠的人生,個中的寒冷與灰心,至今不願意再次想起。
沈瓊寧打了個寒噤,從灰暗的回憶中掙脫出來。
陸遠書肯定沒出什麼嚴重的事,她在心裏篤定地告訴自己。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老師,平常不抽煙不喝酒,遵守交通規則,性格淡泊,沉靜穩重,怎麼也不會與人交惡,哪會有人處心積慮地要他不好過……沈瓊寧反複念叨了幾遍,終於覺得心下稍安。
那要是因為你呢?心裏有個聲音小聲問她。
沈瓊寧擰緊了眉,無法抑製地因為這樣的猜測,心再次揪了起來。雖然在蕭曼事件中她進展的一直很順利,但說到底和「綠毒」那邊的人產生了一些聯係。這個組織可沒有一個人是什麼善男信女,那天早上中年人也確實地提及到了陸遠書這個人……電梯的數字慢慢向上攀升,沈瓊寧盯著跳動的數字,隻覺度日如年。
你……怎麼樣了?
她匆匆趕到學生在電話裏通知她的地點的時候,走廊長椅上坐著幾個神情慌張憔悴的學生,見到她腳步聲風地走過來,幾個年輕人對視一眼,趕緊站起來。
“請問您是……”有個眼睛紅通通的女聲被推了出來,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問。
雖然電話的聲音會有些失真,但沈瓊寧還是認出了這個聲音,朝她點了點頭,稍稍一頓後,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你們陸老師的愛人。”
“師母……”女生的眼睛裏頓時就起了水汽,在她麵前瑟縮了一下,低著頭哽咽著開口,“對不起師母……我……”
“行了,對不起之類的先放放。”沈瓊寧壓著心裏的焦慮拍了拍女生的肩膀,示意她先冷靜一下,隨即看向周圍的其他幾個年輕男女。
“有沒有人能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事情的經過說起來不算複雜。這個女生是陸遠書班上的學生,周圍的這一圈都是大學裏交的朋友。趁著今天是個好天氣,幾個年輕男女商量著出去玩,隨即便都翹了課打算出去放鬆一下。幾人中沒有本地人,又想著追求些新奇刺激,去酒吧玩的時候不知道內情,被大宰特宰了一頓,結賬時幾個窮學生看著金額目瞪口呆,麵麵相覷,誰也拿不出足夠的錢來。
酒吧這種地方向來龍蛇混雜,大部分都有點本地暗中的背景。這家酒吧敢要到五位數的價格,背後的來頭還著實不小,幾乎是公認的本市來頭最大的一家。他們拿不出錢來偏偏還想據理論爭,口角爭執之下吃了不少暗虧,個個都顯得極為狼狽。
陸遠來對這件事情毫不知情,是在上課例行點名的時候才發現女生翹了課。他的課向來極看中出勤,和平時分聯係很緊,女生又不是慣於翹課的人。負責考勤的學委打了電話過去時被嘈雜的聲音嚇了一跳,聽到求救之後又轉給了陸遠書,情況緊急,陸遠書臨時找了位教師代課,當即趕了過去。
進行交涉的過程不大順利,酒吧拿著賬單依依不饒,陸遠書交涉片刻無果,權衡之下正打算自己墊錢先付上把學生帶走,忽而有人站了出來。
是個和顏悅色的中年人,如果不出現在這種地方,看上去就像是機關裏的普通職員。
“你是他們的老師是吧?”中年人看了他一眼,和顏悅色地問。陸遠書沉默地點了點頭,中年人又看了幾個顯得有些瑟縮的學生兩眼,意味深長地笑了。
“我們也不想為難幾個學生,但是做錯了事總要受懲罰的對不對?今天單我們酒吧可以免,但這個先例我們可不好開,不然以後這幾個小同學以後領著朋友每天都來可怎麼辦?反正知道我們不會拿他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