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瞧賈母寫信要賈敏勸著賈赦幫賈政把元春送進宮裏頭去,忍不住勸了一句:“老太太,何苦再多管這些事呢?既然住在了大老爺這,便隻管含飴弄孫,把其他的事都放下吧。”瞅見賈母已經寫到賈赦、邢夫人如何虐待她,眼皮子不住地跳起來。
賈母手上的毛筆一頓,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道:“我不能眼睜睜地瞧著賈家毀在他們父子手上。”
“……可人家說,如今大老爺、璉二爺風光著呢,比咱們老太爺在時,家裏還要體麵呢。”鴛鴦瞧著賈母一心撲到賈政一房的事上,隻覺賈母為了賈政一家得罪了賈赦一房實在不值當。
賈母冷笑道:“若當真體麵,就該把咱們家那國公府的匾賺回來!”提著筆,便在信上寫下自己殘年裏唯一願望是看黛玉跟寶玉共結連理,寫好了信,把信裝在封套裏,便催著珍珠把信送到隔壁去,叫王夫人打發人把信送到蘇州去。
隔著萬重山水的蘇州林家老宅裏,隔著窗子望著床邊又一年的深紅淺白杏花,賈敏咳嗽著把趙姨娘、賈母的信都攤開在眼前,看著這信,忍不住又哭又笑起來,瞅見林如海帶著黛玉、玄玉從外麵走來,忙把書信藏了起來。
林如海進來了,瞧她這舉動,約莫猜到了兩分,打發奶娘帶走黛玉、玄玉,落座後,歎道:“你身子骨越發地不好了,何苦為了京城的事氣惱?”
賈敏握著帕子遮住嘴,咳嗽出滿眼的淚水來,心裏苦悶著,待不跟林如海說,又覺京城那邊未免把黛玉看得太輕了,竟是人人都能算計她一把的樣子,躊躇著,終於把賈母、趙姨娘的信拿給林如海看,“母親信裏說,大哥想把如今的大嫂子肚子裏不知道是男是女的跟黛玉湊一對,偏大哥、璉兒來信,又不曾提起這事。”
林如海將兩封信看了,對那趙姨娘的信倒是十分推崇,笑道:“大俗即大雅,萬沒想到,你二哥的妾竟是那麼個妙人,這俚語村言的,看著倒也有趣。”
賈敏被氣得頭疼不已,奪過信道:“一瞧這字,便不是趙姨娘寫的。”原本三分的病,被賈母這急趕著撮合寶玉、黛玉氣得成了六分,也顧不得維護娘家的體麵,忙問林如海,“這事,老爺意下如何?”
林如海道:“萬沒想到,你大哥還是這樣的人物。我前兩日跟張家人說話,聽張家人的意思,你大哥是料到義忠親王垮了,許多人要起複,便‘雪中送炭’地接濟了許多跟張家一樣因為得罪義忠親王家計艱難的官員。他既然有這般遠見,可見人不可貌相,他不是個急功好利的人。你母親信裏的話,做不得真。”
賈敏訕了一下,“那老爺的意思是……”
“將給你母親的回信,送到你大哥手上吧。”林如海沉吟了一番,又道:“為夫不是經濟世路上的人,你的病又越發地沉重了,不如交給咱們自家的買賣一二分,叫璉兒替你操持。上月京裏來信,怕來年我便要去揚州上任,倘若叫人查出咱們這些買賣來,倒要落下個與民爭利的名聲。”
賈敏沉吟著,緩緩地點頭,“妾原本的意思,便是璉兒若能打理好他母親、姨娘留下的買賣,便將咱們家的也一並托付他代為打理。既然老爺這般說,那妾便依著老爺的意思辦,左右先隻給他一二分,試試他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