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嫮的貪玩兒隨著慕容馥的入住更加猛烈的襲來。
她知道慕容馥是她母後身邊的眼睛,但顧嫮不在乎,她要跟誰玩得好,要玩什麼,誰都別想管。
在經曆了好幾天的放風箏教學和識字教學之後,慕容妤終於破天荒的能自己把風箏送上天去了,顧嫮為此格外高興,隻是剛高興了一天,夏季到了末尾,雨季也就跟著來了。
院子裏沒了寫字的地方,顧嫮便拉著慕容妤在廊下看雨,兩個人如今就算互相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尷尬了,大多時候,慕容妤是天生沉默的,而顧嫮的安靜,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於內心的平靜。
身邊有了陪伴的人,很大程度上會給予自己力量。
隻是慕容馥不安分,前幾天不帶她放風箏又吵嘴,小廚房的東西沒做她喜歡的又鬧一場,這兩天下雨了,她才終於窩在屋裏不出來了,似乎是不喜歡潮濕的下雨天。
“日子過得真快。”顧嫮攏了攏衣領,風往領口裏麵鑽,怕吹了肚子。
婚期剛定下來開始布置的時候,整個宮裏都忙慌慌的,好像動作慢一點就趕不上了似的,可這幾天大家又都鬆散下來,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好,顧嫮的心也像是塵埃落定,到了這個時候,反而不覺得害怕了。
她和江玄子不管有沒有來日方長,有沒有心意相通那一日,他不都還是要娶自己的麼?
就像沈綰之前警告她的話一樣,自己選了這條路,往後就算後悔了,也沒資格哭。
慕容妤盯著天上黑壓壓的雲,看幾絲光線撥開黑雲落下來,想起自己獨自一人在長寧殿的時候就是這樣自己坐在門檻邊的小矮凳上看雨。
長寧殿外沒有人,雨聲落在宮道的回響會傳出去很遠,但是現在的院子裏有走動聲,和她在長寧殿的時候聽見的雨聲竟然也大有不同,慕容妤覺得新奇,她從不知道不同的地方聽雨能聽出不一樣的聲兒來。
顧嫮突然開口,聽著有幾分感慨,慕容妤下意識的去拉她的手,緊緊握了一下之後鬆開:“快到婚期了,到時候我也要跟著你去江府送親,不知道能不能在洞房裏陪你。”
顧嫮聽她說完就笑起來:“有什麼行不行的,你又不是太子妃,人家身份貴重,可忙著呢,誰都要上趕著去敬杯酒,平陵王府的帝姬妤在不在席間誰曉得?”
她突然拔高音調說話,眼睛沒看慕容妤,而是朝著對麵飄去,慕容妤順著視線看過去,果不其然,慕容馥從對麵的門裏出來了。
慕容馥成天把身份掛在嘴邊,瞧不上慕容妤,顧嫮每每見了她嗆聲也要陰陽怪氣的拿身份的事兒堵她,此時自然也是,雖然隔著一段距離,雨聲也把顧嫮的聲音掩蓋下來不少,但慕容馥一出門就把注意力放在兩個說悄悄話的人身上,自然是聽見了。
她頓足,隔著一院子的雨皺眉,淅淅瀝瀝的雨簾間看過去,麵容有些模糊:“你說什麼呢!”
顧嫮蹭一下蹦起來,這段時間每天和慕容馥吵嘴也被她算進自己的小樂趣裏邊,她就喜歡慕容馥吵不過自己生悶氣的樣子,提著裙擺走路都像是腳下有火在追,比逗貓兒狗兒還有意思,她要是能把自己那骨子裏瞧不上人,覺得自己過分金貴的性子改了,別再張口閉口的說慕容妤是什麼災星,罵些難聽話,別再獨自高傲著連句對不起和謝謝都不會說,顧嫮指不準能放過她,大家好好相處相處。
隻可惜慕容馥顯然舍不下那麼多,她從小到大都對慕容妤沒有任何的好感,可真要問起來她和慕容妤有什麼恩怨,其實是沒有的。
她隻是因為自己的母後厭惡慕容妤,所以站在自己母後身後,耳濡目染,也厭棄慕容妤。
這是言傳身教,是刻在骨子裏的,要她改,談何容易?
顧嫮揚眉,見慕容馥上鉤生氣了,嘴角忍不住就勾起來,還專門歪了歪腦袋:“喲,太子妃出來了呀,這是要去哪兒呢?我想想,太子妃應當是去我母後跟前‘盡孝’呢吧,瞧瞧太子妃,倒顯得我和顧懷瑾不是親生的了,竟然還沒有太子妃請安請的勤快,慚愧,慚愧啊。”
慕容馥咬緊下唇跺腳,抬手指著顧嫮便像鞭炮一樣炸起來:“少跟我說這些陰陽怪氣的話,顧嫮,你沒完了?!”
顧嫮咧嘴笑,抱手站著:“沒完沒了的不是你麼?昨個兒那些話誰說的?總該不會是我說的吧?”
慕容馥微微眯起眼睛,心裏生氣得很,說不委屈肯定都是假的,她不是不知道為什麼顧嫮這麼針對自己,但是她難道說錯了麼?!她哪一句說錯了?!慕容妤的命格如何誰不知道?!更何況慕容妤和她母妃像是一根巨大的刺梗在她母後心裏十幾年,上一輩的恩怨如何慕容馥不知道,可她護著自己的母後難道也錯了麼?!
但這些話慕容馥是不可能自己說出來的,她所謂的驕傲在顧嫮眼裏更像是死鴨子嘴硬,更像是不服教養的蠻橫小姐。
被年歲相仿的姑娘一直針對,玩不到一起,說不到一起,慕容馥怎麼不委屈?
她憤憤看一眼慕容妤,歸根到底,就是眼前這個人礙手礙腳,在自己麵前添堵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局麵。
可感覺到她的視線,慕容妤並沒有躲,而是坦然的迎上去,她總是這樣一副坦坦蕩蕩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煩死了。
不想跟顧嫮吵,她還要往金鑾宮去,陳姑姑小聲勸了一句,慕容馥冷哼一聲,甩開手袖便離開了。
顧嫮譏諷她成天往沈綰麵前去,獻殷勤,討好沈綰,可她是從鎏國遠嫁過來的,在這卞京城裏想要站穩腳跟,她不討好沈綰,不討好顧懷瑾,難道就有出路了嗎?!
誰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既然顧嫮要站到她的對立麵去,那就各憑本事好了。
見慕容馥才說了那麼兩句便走了,顧嫮覺得沒意思,往旁邊的柱子上靠過去,長歎口氣:“無聊。”
慕容妤側目看她一眼:“等做了主母,公主府和江家兩頭打理,便不會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