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妤抬起眼簾,見喜善嘴角帶著一絲柔和的笑意,竟然一時分辨不出來她是因為真的要出嫁了所以歡喜的笑,還是自嘲無奈對自己現在裝扮無可奈何的笑。
但。。。
“好看。”慕容妤頷首,她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喜善手上戴著的一對玉鐲,溫熱細膩的觸感傳來,是上好的東西,“可。。。你這是?”
喜善低頭,還張開雙手來給慕容妤看得更清楚一點,這身嫁衣肯定是早就已經做好了的,是給誰做的,為什麼現在拿出來穿在喜善的身上,慕容妤都不得而知。
“姑娘再歇會兒吧,待會兒咱們就要回府去了。”喜善溫聲說一句,聽上去像是規勸,雖然她嘴上說著要回府,可慕容妤卻聽出了一種即將上刀山下火海的感覺。
她突然有種感覺,這身嫁衣。。。好像不該是穿在喜善身上的,可它的主人到底是誰,慕容妤卻不敢仔細去想了。
兩人這樣對視著無比的詭異,慕容妤趕緊應了聲好,真就往後挪到牆邊,這般歪下去躺下了,為了不和喜善目光交織,她還特意閉上了眼睛,可這樣的情況下,隻能是越躺越清醒的,好半響她眯開些眼縫去看喜善,發現她已經側過身子坐著了,她手上沒了佩劍,似乎有些不知道雙手應該放在哪裏,所以正捏著一邊的鐲子,無意識的來回撫摸著。
若是不知情的人在這裏,想必會以為是一樁上好的婚事,光是看這一身價值不菲的裝扮,便得誇上一句嫁的好,往後做了當家主母,肯定是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
可怪異的是,這滿室冷清得厲害,除了喜善以外,沒有旁的紅色,也絲毫不見熱鬧喜慶,外邊更是靜得風聲都沒有,到現在慕容妤也不知道喜善是怎麼悄無聲息的換上這麼身衣服的。
但很快,這個問題就有了解答。
外邊突然傳來三聲很輕的口哨聲,像是在學鳥兒叫,但慕容妤並不知道是種什麼鳥兒的叫聲,她之所以知道這口哨聲是衝著她們來的,是因為喜善一聽見這個聲音便站了起來,她回身準備來叫慕容妤的時候,慕容妤已經自己坐起來了:“要走了麼?”
喜善微微頷首,隨後從懷裏摸出了一方紅色的麵紗來,學作慕容妤之前的樣子,把臉給蒙上了。
她這個一蒙,慕容妤心裏咯噔了一下,突然就知道了方才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這般看喜善,能看出她眼睛的妝容是專門精心描繪過的,這麼蒙住半邊臉乍看過去,根本就不像是喜善了,反而。。。很像是她的眼睛。
慕容妤沒有時間多問,喜善已經頷首說是,遞來了外袍和麵紗,隨後從手袖裏麵摸出一錠銀子來,放在了屋子的桌上。
看來是準備不辭而別,誰都不驚動了。
慕容妤蒙好麵紗,見喜善即便是穿著這樣的衣服也行動如風,便忍住了要去攙扶她的衝動,兩人輕手輕腳的離開張嫂的住處朝著長信的小茅屋那邊去,遠遠的,就看見那邊停著一隊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
巴魯正在跟長信說話,兩人似乎也許久沒見了,隔著老遠,慕容妤覺得巴魯有點拘謹。
喜善和慕容妤走路的聲音都很輕,大概是夜裏紅色衣服的衝擊特別大,所以巴魯和長信都不約而同的側過臉來看向她們,慕容妤看見喜善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抿緊了嘴唇,深吸了一口氣,等到快到他們眼前的時候,才稍微放鬆了一點。
“妤姑娘。”巴魯叫她一聲,隨後看一眼喜善,沉吟了一下,轉身去撩轎簾,“你進去坐會兒吧。”
喜善難得聽他說,不知道是不是慕容妤的錯覺,她總覺得從剛開喜善的目光就有意無意的往長信那邊撇,但是又努力克製著自己不要去看,顯得整個人都特別的緊張。
進了轎子以後,慕容妤才注意到,除了穿著大紅色的小廝,轎夫,抬運彩禮嫁妝的人之外,轎子旁邊還站了四五個身形差不多的姑娘,每個人臉上也都蒙著麵紗,穿著一樣的衣服,梳著一樣的發飾,戴著一樣的頭飾,因為身高身形相仿,看上去的視覺效果特別的震撼。
她還沒問,巴魯就已經開了口,對那幾個人招了招手:“帶上東西,給姑娘換裝,咱們準備走了,再晚些村裏人都該起來幹活了。”
他話音落下,回頭對慕容妤緩聲道:“姑娘換身和她們一樣的衣裳,咱們得快些離開了,我知道姑娘肯定諸多疑問,等順利回了府上,姑娘當麵問公子吧。”
慕容妤看巴魯一眼,又看長信一眼,果真什麼也沒有多問,跟著那群姑娘朝長信的茅草屋去了。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喜善穿成那樣也要自己親自去喊她,巴魯和長信都是男子不方便,若是這幾個陌生麵孔出現在房間裏,慕容妤指不定被嚇個半死,奪門而出鬧出什麼動靜來。
所以即便是一身嫁衣,也隻能是喜善親自把慕容妤帶出來。
長信瞧著慕容妤走遠,又看一眼轎子,歎了口氣:“穿一次也好。”
總好過這輩子都沒穿過。
長信這話落在巴魯的耳朵裏便不是那麼個味道,他臉色不好看,但也不知道要怎麼說,他是沒有立場說什麼的,公子如何安排他們便如何做就是了,隻是以這樣的方式看見喜善穿著嫁衣的模樣,總歸和心中所想出入太大,一時不能接受是有的。
“長信公子,此番回去,便留下來,不要再走了吧?”巴魯問一句,這話顯然是替赫連碩問的,這些年兩人聚少離多,黃城裏頭還能算得上跟赫連碩是摯交的,也就長信一個了。
赫連碩自己走的這些年太累太倦了,如今終於得償所願,掌管了赫家,自然也是希望長信能夠留下來的,就算。。。就算長信曾經的家和地位都沒有了,也並不影響旁的什麼。
隻是赫連碩和長信都是一樣的人,講求一個君子之交,認定了隻要心意相通的好友哪怕是散落在天涯的兩頭,也是不會變質的,就算一年隻見一次,也一樣能把酒言歡,暢言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