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潺潺流水不負(1 / 2)

馬車搖搖晃晃地出了大明宮,車外跟著十個全副武裝的將士,緊隨其後。她是真的沒想到,薑之齊居然會許她出宮去女君山祭拜嬋姐。

金子自打上了馬車後,就一直抱著她,都出城了還不撒手。

“怎麼還像小孩似的。”蘇媯扭過頭,捂著嘴咳嗽了一陣,她輕輕地撫摸兒子的肩,柔聲笑道:“娘身上有病,萬一傳給你可怎麼好。”

“你讓我好好抱一下你,以後就沒機會了。”金子的聲音有些哽咽。

蘇媯搖頭輕笑:“傻孩子,娘隻是得病了,死不了的。”

金子一聲不吭,卻將他母親的腰摟地更緊了。良久,男孩用袖子使勁兒揉了下眼睛,又擦了擦鼻子,他忽然從車的一角拿出個包裹來,當著蘇媯的麵慢慢打開,原來裏麵是條嶄新的襦裙,整個裙麵用金線繡了幾近百朵的牡丹花。

“這裙子是我特意叫人趕製出來的,花瓣用金線繡,葉子是用翠玉打磨成形後縫上去的,萬一你們以後沒錢了,就把花葉拆下來,或當或賣,都很方便。”說完這話,金子又拉出個更大的包裹來,他將裏麵的東西取出來給他母親看:“這件厚皮袍的針腳都藏了起來,穿上不會覺得難受。”

蘇媯見兒子舉止古怪,又是給她看金玉牡丹裙,又是看皮袍的,他今天是怎麼了?

“金子,你難不成也發燒了?”蘇媯忙將手附上金子的額頭,可還沒她的手熱呢。

“我沒事。”金子拉下蘇媯的手,隻見他這次將坐著小木箱給拉出來打開,從裏麵拿出好些精致點心,淒然笑道:“這些點心是我今早親手出來的,底下的一層用油紙包好了,短時間放不壞,可以在路上慢慢吃。最上麵一層是用鮮肉做的,這兩天就得趕緊吃掉。”

“金子,你究竟想做什麼。”

“您還看不出來麼。”金子忽然停下動作,神色黯然,沉聲道:“其實那天晚上我根本沒睡著,聽見了您和父皇說的話。”

“你……”

車子忽然停了下來,金子掀開車簾子率先下車。他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笑著將蘇媯扶下車。

隻見金子忽然往後退了幾步,恭敬地跪下,給他母親連磕了三個響頭。男孩盡量將頭低垂,好不叫他母親看見他傷心欲絕的臉:“兒子舍不得娘,可兒子更擔心以後再也見不到娘。長安不是回塔縣,這個地方讓我在短時間裏見識到什麼是殺人於無形;也讓我明白,所有的情在這裏終將變味。娘看透了紛爭要離去,兒子不該利用母子親情來捆住您。過去都是您在為兒子付出,如今兒子勢單力薄,也想為娘做點事。”

說罷這話,男孩的頭無力地杵在泥地上,他早已泣不成聲。

“孩子。”蘇媯趕忙蹲下身子,她捧起兒子的臉,用絲絹揩去他臉上的淚頭上的土,哽咽道:“你讓我說什麼好。”

“娘,您答應過我的,會回來看我。”

蘇媯含淚點頭。

“娘,你走吧。千裏相送,終須一別。”

蘇媯拉起兒子,十多年的朝夕相處,今後就要天各一方,她也舍不得。女人擰過頭,赫然發現他們正在女君山的腳下。

“金子,這裏就是埋你生母的地方。”蘇媯又咳嗽了幾聲,她仰頭看著巖巖青鬆,歎道:“十年生死兩茫茫,回長安這麼久,還沒來看你,嬋姐,你在那個世界還好麼?”

上山的路不好走,女人和男孩並排前行,腳下的石板被雨水衝刷了多年,蜿蜿蜒蜒一直延伸到了女君廟。離得老遠,母子二人就看見個熟悉的男人身影,這個男人舉止投足間玄風十足,正是消失多日的韓度。

韓度早知身後有人來,他也不回頭,隻是站在廟門口,一手拿著酒壺,另一手執筆,用字形優美宛曲的鳥篆在牆上題字。

金子湊上去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轉身問他母親:“娘,韓叔叔他寫的是什麼?我怎麼看不懂?”

蘇媯淡淡一笑:“好像是春秋時一種流行於楚宋等國的篆書,因為加了鳥形蟲形作文飾,所以也叫蟲鳥書,我是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