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寒光一閃,晴察覺到在鳳閣之上有個人影,順著那道寒光看去,人影遁去。心係雷諾的安危不顧己身的安全用身子當盾牌阻擋著殺手的視野下手不得。
宦官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原本心中還有忌憚這位女主子會是男主子前途及命運的絆腳石,但從她的處事與行事,卻處處是以男主子為先,舍己為心愛的人。前一刻的憂心忡忡拂去不在,此刻滿是欣慰與開心。
“想什麼呢?”雷諾笑著問道。
“沒什麼,我隻是有些感觸。”
“什麼感觸?”
“人人都想醉一場,尋求可以天長地久的另一半。但人心又太容易破碎,往往有的人有緣分卻難等到終成眷屬。”晴忐忑的心又糾結了起來,比此前與“娘親”一起交談的時候還要更加的糾結不安。是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殺手攪亂了好心情,是那個殺手警醒了她漸漸墜入愛河的心。
雷諾聽人說起過新娘子在嫁入夫家的一刻會心情有所波動,本以為喝過了合巹酒就會很自然的相處,可惜沒有想象的那麼完美。
一段情似一杯酒,越香醇的釀越久。喝過了那杯合巹酒,雷諾便把未來的日子交托給了晴。拔出士兵身上的佩劍斬下她的發梢,眾人驚懼地看著。結了發的結塞進一個福袋,挽起她的手走去那桌豐盛的酒宴。一隻手挽一隻手,交過杯、碰過這一杯的嘴,印下的唇印不言悔的準備共患難一輩子。
晴看著手中福袋卻一把推開了雷諾,樓船下的賓客紛紛抬頭看去。
雷諾身為新郎又是當朝的將軍,說什麼也不能在賓客麵前失禮,回步晴前細語道:“心裏還在忐忑嗎?還是你哪裏不舒服想要先休息?”
“都不是,是我的個人原因。”
“不要孩子氣了,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原來人家說嫁人的女子在行禮前後都會有情緒波動,沒想到是真的。”
“你是真的想娶我,還是……”
雷諾嚴肅的看著晴的表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今天是我們的好日子,不要太情緒化了好嗎?”
晴眼神中苛求的望著,雷諾無語再求,樓船下應酬的宦官登船,湊上前解圍:“恭喜大人與夫人喜結連理,如今群臣與賓客都酒足飯飽,我看夫人可能是累了,不如大人先扶夫人進去休息,剩下的事由奴才來辦。”
宦官的話猶如及時雨一般,雷諾順著他的好意繼續婚禮的下一步,晴佯作醉酒的樣子下樓甲板來到新房休息。
“今晚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睡的話我去書房將就一晚,等明天回去洛陽之後,回到我們的家裏再做打算。”
“或許我們的愛情隻是一時衝動,或許在你的心裏我不過就是一個過客。”晴坐在床榻上,正視雷諾。
“或許你的擔憂是對的,但是我雷諾說話從來都是一句是一句,如果你質疑我對你的愛,那我就暫時不會動你一個指頭,我會用我的實際行動來證明我對你的愛不是衝動,我會等到你真心的願意為我褪去身上的衣服。”
宦官躬身立在艙門外,隱約聽到雷諾與晴的談話,心裏原本的欣慰和喜悅頃刻被刷去,蒙上了一層看不見的隱憂。
雷諾退出新房,關上門隨宦官下去樓船與岸上的賓客們歡聚一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員昔日的幕僚舉杯而來:“今夜可是將軍和晴姑娘的大好日子,聞謀士這杯水酒先幹為敬。”
宦官列席站在雷諾身側倒酒:“大人請用。”
“聞謀士客氣了,這杯酒末將敬你。”
賓客見雷諾酒興不錯,紛紛舉杯要敬,站在一旁的宦官豈能不聞不語,端起酒杯替主人擋酒:“大家這麼敬新郎,是想新郎喝醉嗎,今夜可是大人的大好日子,我來和大家喝,幹杯!”
聽著樓船下的歌舞聲樂,一個人悶在新房裏的晴矛盾的心裏作祟,忍不住想要看個究竟,打開窗戶靜靜地觀望。
一個黑影上了樓船,待晴察看的當口,殺手行會的主持現身在新房內:“想不到他為你準備了這麼多,看來是真的想跟你過日子。”
“娘親,不要傷害他。”晴跪在地上懇求道。
“剛才在甲板上為什麼阻礙我的行動,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讓你們一起開心的生活下去嗎?”
“娘親。”
新房外一隊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走過,老婦人警惕道:“我可以暫時留住他的性命,但是你到了洛陽要記得你該做的事。”說完趁著月色跳窗遁走,晴看著窗外的月色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雖然心裏已經容不下雷諾之外的任何男子,但這愛提心吊膽,不敢深愛,兒時的夢被徹底打碎。
“為什麼連我最後的一點心願都要奪走……”
樓船下的賓客們歡笑聲掩蓋了晴的哭泣聲,雷諾置身在群芳圍繞的歌舞中,跳著不美的舞步,踩著踏錯的鼓點,樂不思蜀地流連美酒與佳人之間。
看著心有鬱結的雷諾,宦官心頭甚是堵得荒。
宴席裏祝酒的賓客們紛紛舉杯痛飲,殊不知早已喝醉的雷諾正用內力逼著酒水出體外,笑臉迎人的左一杯、右一杯。
“大人您醉了,不能再喝了。”宦官奪過雷諾手中的酒壺扶道。
“我沒醉,接著喝。”雷諾豪氣地說道。
“來人,扶大人回新房歇息。”宦官示意左右仆從攙扶著雷諾,一麵又歉意地遣散到場的賓客。聞謀士一道上船,並命令水手即刻拔錨航向都城洛陽。
夜行的樓船在運河上猶如一艘乘風破浪的旗艦,航道上皆有沿途的守軍旗語詢問,因為是皇帝的禦駕船隻,所行之處守軍們都給予了最大的方便。
“我不回新房,叫歌姬舞姬到甲板上給我歌舞助興。”雷諾癱坐在地上的蒲團,命令道。
宦官不敢違命,匆匆下樓去到新房請示女主子晴的意思。
“啟稟女主子,男主子現在要看歌舞伎,但這艘樓船屬於皇家禦用,沒有擅長歌舞伎的女仆。奴才鬥膽,想請女主子代勞,順便規勸男主子早些休息。”
躲在新房裏偷偷哭泣的晴聽到宦官的稟報,心頭雖然有些不快難舒,但宦官的要求也不是很過分,畢竟自己的出身是會讓人聯想到那些。拭幹了眼淚,起身站到門前回道:“我一會兒就上去。”
聞謀士身為雷家的舊幕僚,心裏卻想著如何討好朝廷中的大員,想要躍上龍門成為天子的門生,掌握一方的生殺大權成為封疆大吏。看著主子雷諾醉酒時的模樣,覺得他的心被感情牽絆已難成事,便不再惋惜的白了一眼站在船桅杆旁。
簡單的妝扮掩飾哭過的眼角,晴穿著喜袍登上甲板。
“見過夫人。”聞謀士有禮的拜請。
宦官深諳聞謀士此人的心機,示意晴回禮後站定在雷諾的麵前。
翹腳側臥在蒲團上的雷諾拄著暈暈沉沉的額頭,迷醉的神情,頗具殺傷力地一眼凝眸,搖晃手中的酒壺舉高傾倒入喉。
“女主子,男主子在這樣喝下去恐夜深露重有傷身之憂。”宦官躬身在晴右側,一副憂心主子安危的樣子,心細如塵地提點著。
“讓我單獨跟他呆一會。”
宦官看了看晴的神情,點點頭擺手示意下人退下。聞謀士遲遲不走,站到樓梯上靜靜觀望。
緋月難捉,月影孤寒。晴看了看四周,見無人停留取下係於腰間的玉簫,蹲在雷諾的麵前遞妥。
雷諾會意地坐起,擺出一個樂師的模樣準備吹奏曲目。聞謀士站在樓梯上瞪大眼睛看著,不眨眼的生怕錯過精彩的瞬間。
“這一曲我隻為你跳。”
雷諾吹奏的簫聲輕揚而起,晴長袖曼舞,婀娜多姿的跳著他從未見過的古舞。這支舞是她在殺手行會學得最美的一段舞,這段舞,意境就在兩人心間。旁人隻能感官舞者的舞姿不凡,卻無法得知舞者心內的塵世。
晴在甲板上如嬌豔的花朵一般含苞待放,輕輕翻飛於天地之間,沁人肺腑的悠香令人迷醉。她輕盈優美、飄忽若仙的舞步,寬袖開合遮掩,襯托她那儀態不凡的絕美姿容。聞謀士如癡如醉的看著她曼妙的舞姿,幾乎忘卻了呼吸。
晴美目流盼於雷諾,他的心猛的跳速加快,一心想要她停留在自己麵前,卻無法用心觸及她漂泊已久的心,難為她的心尋找棲息之地。
簫聲驟然轉急,晴以右足為軸輕舒長袖,嬌軀隨之旋轉,愈轉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飛起。玉手揮舞,纖足輕點,華衣飄擺,宛若淩波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