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者無意,聽者有心,隻怕靈樞自己並沒有察覺到自己那句話中所傳遞出的諸多意味。冉晴暖有忖如是,一時無法決定自己是該出麵勸和還是繼續保持沉默。
“你說經由何明告訴‘我們’。”王烈道,“看來你已經決定了,‘你們’與‘我們’,從此各不相關。”
“嗯?”靈樞怔了怔,默思須臾,點頭,“應該就是這樣罷。”原來一直懸而未決、舉棋不定的問題,在無意識中已經做出了最終抉擇麼?
王烈神色一凜:“所以,你明天想獨自踏上歸程?”
“這倒是早就決定下的。”目前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平靜思考,原是想回到兒子身邊之後,再依據自己當下的心境做出選擇。自然,倘若屆時王烈已然率先有了決定,她亦無話可說。
“我也早就想到你會這麼做。”多年夫妻,這一點了解還是有的,憑著自己做出的事,從沒想過她會輕易原諒,“我今天過來原是想為你送行,但顯然你已經有了另外的送行者。”
另外的送行者?靈樞秀眉微顰。
“你們真的是很奇怪的一群。對你和晴暖來說,這個是曾經的傷害者,你們卻能夠和他坐在一處把酒言歡。這是你們的習慣麼?因為要顧忌兩國邦交,不能快意恩仇,即使麵對仇人,也須笑臉相待?”
你們,一群……冉晴暖恍然明白——王烈與靈樞何以走到今日。
靈樞起身,正顏道:“沒錯,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快意恩仇,皇族人有皇族人的大局為重。為了大雲,莫說是曾經劫持自己的人,就算是仇人,也可以握手言和,這便是我身為大雲國攝政公主的器量。”
王烈緊鎖雙眉,沉聲道:“江湖人和皇族人,你劃分得越來越清楚了。”
“不是我劃分得清楚,而是你一直劃分得很清楚。於是,你隻能帶著我私奔,卻無法陪我留在廟堂相互依存。”靈樞淡淡道。
此話正中心中痛處,王烈心頭倏地火光大起,從踏進此間的那一刻便升起的那一股不快迅即占領上風,當下口不擇言:“是,我到頭來仍是那個江湖草莽,這個東則王才是你的同類,你們當實就該成為夫妻才對!”
“你——”靈樞萬萬沒想到這話從他口中冒出,氣得秀靨扭曲,舉手便打。
王烈抬掌握住了她的手腕。
後者一臉不耐,遽然將其五指甩開。
兩人四目相對,個中怒濤翻滾。
冉晴暖心中歎了一聲,出聲道:“王烈,你方才失言了。”
“是麼?”王烈聲色俱厲,“王某有哪一點說錯了?”
“你沒有說錯。”靈樞冷冷道,“為了震懾各國,也為了鞏固兩國邦交,本公主已與東則王達成協議,不久之後,大雲敬國公主將與大氏國東則王結為夫妻。”
“呃?”冉晴暖丕愕。
被卷人這場紛爭的律鄍聲色不動。
王烈兩目暴眥:“你想嫁給他?”
靈樞麵無表情:“是。”
王烈聲如驚雷:“你忘記你現在是有夫之婦麼?”
靈樞聲語平和:“你不是已經想抽身而去?本公主願意成全你。”
一記轟然大響,王烈揮掌將側旁的花架擊得零落四散。而後,他深吸口氣,深暗雙目投在眼前女子淡漠容顏上,唇中擠出二字:“隨你。”
跫音遝遝,他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