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爺爺尷尬地笑了笑,他都還沒開口留客呢,人家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他們中午吃的是炸醬麵,何爺爺下廚做的。味道十分正宗。沈千源是讚不絕口,把爺爺誇得笑成了一朵花。
何雪青看著沈千源,難得看到這家夥誇人,她隻知道他損人的功底遠近聞名。
吃過飯,何爺爺想起了沈肅端的媽媽,就旁敲側擊地向沈千源打探,“你伯母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沈千源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伯父去世時她消沉了一段時間,後來就好了。她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麼都沒變。”
何雪青聽著,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幅畫麵:沈肅端的媽媽江曉蓉,身穿一襲黑色旗袍,挎著一隻繡花挎包,不緊不慢地走過小區,一路收獲男人驚豔的目光,和女人羨慕妒忌的眼神。在這個以工人階級為主的廠區裏,她是那麼地引人注目,那麼優雅從容,說話總是和聲細語,從沒聽過她大聲吼叫的聲音,也從沒見過她麵紅耳赤的樣子。
沈肅端的家裏總是比他們這些小孩子的臉都幹淨,家具永遠閃爍著亮光,書房裏的書從地板一直磊到天花板上。他家的窗口裏有時會飄出悠揚的小提琴聲,有時也飄出誰也聽不懂的交響樂。小區的鄰居們,對於他們一家有一種微妙的距離感。他們隻是遠遠地看著,沒聽說哪家跟他家走得近。他們小區裏的小孩子總是互相到對方家裏蹭飯吃,天黑了住到別人家也是常事,但他們沒聽說哪個小朋友去到沈家吃過飯。
而何雪青則是對這位溫柔優雅的阿姨有一種敬畏和向往感。那時,她爸爸還沒去世,她媽也沒改嫁。每當她媽拿別人家的孩子刺激她時,她就頂嘴說:“你說我不如別人家的孩子,我看你還不如江阿姨,你看她多漂亮,說話多溫柔,連走路都比你好看。”每當這時,她媽媽便氣得暴跳如雷。
時隔多年以後,何雪青再想起江阿姨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小時候就聽說過江家是知識分子家庭,不過江家也跟很多知識分子家庭一樣,在□□中遭受到了重大打擊。江家的人有的出國避難,有的死於非命。而江曉蓉迫不得已下嫁給了當時根正苗紅的工人沈衛國,也就是沈肅端的爸爸。江曉蓉生是美貌,又多才多藝,當時小區的很多男人都豔羨沈衛國。不過也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於非非的爸爸,他不屑地說,“什麼鍋配什麼蓋,天天踮著腳尖看著老婆,這個日子過得有個毛勁。”
“喏,給你一個梨吃。”沈千源的聲音打斷了何雪青的回憶。
何雪青回過神來,看著麵前約有半斤重的大鴨梨,下意識地說,“我吃不完,分你一半。”
沈千源立即拒絕,“不分,不想和你分離。”
“哦哦。那好辦。”何雪青笑了笑,哢嚓一口咬了下去。
“等等,我來切成片吧,你用牙簽吃。”
沈千源一邊切,何雪青在那兒吃,何爺爺看著兩人,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他漫不經心地問:“千源呐,我聽說國外的學校都開放得很,你長得這麼帥,一定早交上女朋友了吧?”
沈千源回答,“追我的倒是有,不過,我都看不上。”
何爺爺笑嗬嗬地說,“你這年齡也可以交女朋友了,不要太挑剔。”
沈千源微微一笑,“我一點也不挑剔,像雪青這樣的就可以。”
何雪青氣呼呼地踢了他一腳,甩了他一記白眼。
何爺爺笑了笑,“你這孩子,倒是挺逗。”
就在這時,何雪青的手機裏有短信提醒,她打開一看,是沈肅端發來的。
“雪青,我媽已安然到達。我把我倆的事告訴她了,我相信你們會相處得很好。你放心,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