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適逢知己(1 / 2)

彩鴛命人收拾外間茶盞,自扶著周元笙進到內間,忍不住悄聲道,“這三爺怎麼忽然來了,往常也不見他上咱們這兒走動。我看他今兒來這一趟,卻也沒什麼大事,倒像是有些沒話找話似的。”

周元笙略略讚賞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正是沒話也要翻出些話來,難為他年紀不大,心思倒深沉得很。”

彩鴛到底未解其意,便問道,“姑娘是說,三爺不叫您告訴老爺太太,他有下場考試的意思?”

周元笙搖頭笑道,“不在這個。你沒瞧見他才剛舉手行禮,露出一段袖口。那上頭的邊都磨破了,還打著兩處不甚顯眼的補丁。若不是特意在我眼前晃,我還真瞧不見。”

彩鴛回想一道,捂嘴笑起來,“這三爺也真省儉,衣裳破了還打補丁,難不成是想讓姑娘誇他不事奢華?”說著似又想到什麼,恍然道,“莫非他是故意露出來的,那不是在暗示太太平日裏苛待了他?”

周元笙斂了笑,點頭道,“這話說著了。他不過坐了一刻,閑話間卻幾次三番的提到太太寬仁。俗語說的好,疊疊敘此事,定是此事缺。所以今日他就是來告訴我,太太有心藏奸,麵善心狠。”

彩鴛深吸一口氣,道,“真想不到,太太那麼溫柔的一個人,竟也會……這三爺也怪能忍的,可這些話他做什麼不對老太太,老爺去說,倒和姑娘明裏暗裏的表白?”

周元笙一時未答話,自去博山爐前燃了一段鵝梨香,於嫋嫋青霧,回首笑道,“他心計厲害得緊,此番前來,一則是為提醒我提防太太,二則是想借著我的手替他扳倒太太。那金姨娘往日並不得寵,生死皆操縱在太太手裏,他自然投鼠忌器不敢公然交惡。且他還心存大誌,想要立身揚名,又豈肯輕易得罪嫡母,壞了自己名聲。”

她雙手拂過衣袖,望著上頭鎏金鏨花紋,沉吟道,“他大概還想告訴我,那歌謠許是和太太有關。”

彩鴛驚了一驚,詫異道,“太太?這怎麼能夠,就為三姑娘爭太子妃位?那不是連老爺也一並編排進去了,值當她下這麼大血本?”

周元笙望著一室繚繞碧絲,冷笑一聲,“與皇後之母這樣的顯貴榮華相較,一切皆不在話下。何況她和老爺究竟如何,咱們不得而知,明麵上看見的也未必是真。”

彩鴛“唔”了一聲,又近前幾步,低聲問道,“那姑娘心裏可有主意了,今日和二爺相見,情形如何?”周元笙亦壓低聲音道,“我沒說旁的,隻求他上疏,請皇上召母親和將軍回來省親。”

彩鴛當即麵露失望之色,半晌歎氣道,“姑娘此舉,我越發瞧不懂了。您是不打算和二爺有結果了?”

周元笙搖了搖頭,指著床邊示意彩鴛坐下,挽了她的手,徐徐道,“我想過了,雖則我不清楚自己對二哥哥是不是喜歡,可他確是我能遇到最合適的良人。可這事若隻由我們二人私定,他一個人籌謀,日後舅母那頭未必中意。婚姻大事,原憑父母之言。我能倚仗的便隻有母親。”

見彩鴛聽得蹙起眉頭,她微微一笑,又道,“我是想借母親和周家的嫌隙,勸說她去為我爭取終身有靠。有了她的看顧,外祖母隻怕才會應允。說到底,我不能把希望都放在二哥哥身上,讓他為了我忤逆舅舅舅母,那我可成了什麼人了。”

彩鴛眉宇漸漸舒展,眸光一亮,笑道,“姑娘這麼說我就懂了。我隻當姑娘心思未定,原來卻是手段更高一籌。我今兒算是服了,怪不得二爺成日說您聰慧過人,把他耍得團團轉呢。”

周元笙噗嗤一笑,伸手擰著她的臉,笑道,“好個磨牙的丫頭,竟打趣起我來了。”半晌又推著她肩頭,嬌聲嗔道,“別在這貧嘴了,還不打水去,陪我梳洗了是正經。”彩鴛笑著起身,倆人一壁卸妝更衣,一壁說笑一陣,唧唧咕咕直說了半宿玩話,方才熄燈就寢。

周元笙那日與彩鴛剖白了心跡,餘下的事便是等候母親歸寧的消息。時間一長,外頭流言漸次也傳入宮闈禁苑,她平素行走其中,亦不免碰到望著她竊竊碎語的宮人。饒是她自詡心大,也有些煩躁不安起來,隻盼著薛崢能早日傳遞些信箋,告知她皇上究竟如何定奪。

薛崢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急,待得了皇上親口允諾之後,便修書一封。正巧趕上這日休沐,也不叫小廝前來,竟揣著那信親自去了周元笙在金陵置下的藥鋪。

他不過是借此看一看周元笙的買賣,雖則並不關心錢財上的事,可仿佛這樣,便也能和她更貼近一些。成藥鋪子裏人來人往,他將信箋交給可靠之人,站在簷下看了一陣。各色清苦藥香彙入徐徐暖風中,讓他無端地生出一股安定平靜之感。

駐足半日,薛崢轉身折返。頭頂流雲疏卷,遮住如火驕陽,他便也不急著回宅邸,牽著馬在街上信步而行。走了一陣,對麵忽然迎上來一位錦衣男子,向他拱手道,“閣下可是薛科官?”薛崢頷首道,“在下薛崢,請問尊駕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