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伸向她,順勢就要拔去她頭上金釵!周元笙一激靈,猛地向後蹭了蹭,怒目相向,口中卻不肯認輸道,“好不害臊!試便試罷,做什麼隻脫我的衣裳!”
李錫琮手上動作一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倒真不矜持。”凝眉打量一刻,又點著頭道,“可見我方才的話並不錯。”
周元笙此刻心跳得極快,腦子卻也轉得極快,眼下隻想把李錫琮拖住,好歹等她緩過心神再做打算。於是揚起臉,嬌笑一聲道,“是了,這是我的新婚之夜,我當著自己的夫君,有什麼可矜持的?難道每個新婦都須扭扭捏捏,拿腔作勢的才算好?”
李錫琮聞言,仰頭笑道,“這話說的是,你原比尋常女子多了一份膽量。”笑了一陣,複又搖頭道,“旁人新婚什麼樣子,我無從知曉。你這也算問道於盲了。”
周元笙忽然靈機一動,挪揄道,“你原來也並沒見過世麵,自己什麼都不懂,隻會胡亂放大話。”
李錫琮並不為她言語所激,頗有興味地盯著她,悠悠笑道,“娘子是在拖延時間,須知*一刻值千金。”話音甫落,右手已疾如閃電般襲上她的發髻。
周元笙一驚,下意識偏過頭去,然而他的目標並不是那根發釵。他的手落在她頭上,有著炙熱的溫度和無法抗拒的力量,一下便將她的臉扳了過來,未及她做出任何反應,也未及她說出任何言語,他的唇已蓋住了她的口。
她初時猶自掙紮,漸漸地便有些暈眩起來。那兩片薄唇幹燥溫暖,並不柔軟,亦不甚粗糙,裹挾著一股強悍的氣息,鋪天蓋地的將她圍住。她終是無力再做抵擋,放棄地闔上雙目,任由他淩厲的撬開唇齒,侵襲上她欲拒還迎的顫顫舌尖。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得耳畔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她方才驚覺起來,這是要吻到地老天荒的架勢,接下來便是那無從躲避,水到渠成的事。一顆心突突跳得厲害,終於咬牙奮力推開他。目光相接的一瞬,兩人都各自愣了愣。她看得清楚,他眼裏分明流動著興奮的神采,帶了*,泛起赤紅。少年人精幹冷峭的麵容上生出淡淡暈色,卻說不出那是因愉悅而起,還是因悸動而生。
周元笙心頭輕輕發顫,嘴上不依不饒道,“王爺臉紅了呢,原來也知道羞臊。”一麵端詳,一麵盈盈笑道,“這大半年光景,作養的皮膚都白了,若不如此,還真不好瞧出臉上顏色。”
李錫琮知道她不過是逞口舌之快,輕笑一聲也不理會,借著這功夫平複氣息,末了唇角掛笑,似不經意道,“你的妝花了,且去卸了罷。”
周元笙怔忡片刻,方見他滿眼戲謔,不免麵色微沉,狠狠瞪了他一記,起身走到銅盆前打水盥洗。李錫琮也不閑著,待她浣過了巾帕,徑直走到她身後,一把搶了過來,卻是自顧自地淨起麵來。直看得周元笙咬牙切齒,偏又發作不得,隻好另取了帕子重新浸潤,慢慢對鏡卸去妝容。
胭脂洗去,露出一張瑩白似玉的嬌嫩麵龐,年輕就有最好的氣色,無須妝點已是十足動人心魄。她看著自己恰如遠山一般的眉形,忽然笑了出來。李錫琮說的不錯,她的容貌太過富麗妖嬈,是該佐以清淡悠遠的黛眉,隻是他又是何時開始觀察得這般細致入微?
鏡中將將映出身後之人冷淡疏離的注目,不像在看一個世人稱羨的美人,倒像是在看一件華美卻並不惹他喜愛的物事。那樣的神情落在銅鏡中,刺痛了她的雙目。她於是幡然記起,他們的婚姻是建立在一場各取所需的算計裏,沒有花團錦簇,沒有兩情相悅,他不愛她,她也不愛他。
然而愛是什麼,她過往十六年的生命裏,不曾親身體味,也不曾在長者身上窺探到一星半點端倪。她不懂,卻知道鏡中冷硬的少年一樣不懂。他們都是不被疼惜,無足輕重,隻合利用,隨時可棄之人!這世間除了他們自己,並沒有誰會真心惦念他們。既然是一樣的人,他有什麼立場這般高高在上的審視玩味她,這是她的新婚之夜,她抓不住一點留戀的情意,至少可以抓得住實實在在的*。
周元笙緩緩回首,燦然一笑,伸手拔去了束在發髻上的最後一根金釵,如墨如雲的長發倏然下落,逶迤垂散在她的肩頭。
李錫琮歪在枕上,饒有興趣的觀察著這一幕,眸中閃過一絲澄亮的光,不過轉瞬即逝,繼而眯起雙目,淡淡笑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