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膠著之勢(1 / 2)

清晨天色未亮,周元笙便被凍醒,閉著眼向外挪了挪,身下卻仍是一片冰涼。腦中登時清明過來,那個渾身散著熱氣的人根本不在身畔,他昨夜是摔門而去的。

心下不免著惱,也不知那人一晚歇在何處,想來是外間的書房罷。念了一刻,不由又嗤笑起自己來,人家都不顧及她的顏麵,新婚第三日便歇在了別處,擎等著讓滿府的人看她的笑話,偏她還在這裏惦念這個人!由他去罷,左不過是少了個暖床之人。她愈發恨恨,告訴自己,今日無論如何要讓彩鴛多備幾個薰籠,再多添幾副手爐,沒了他,她照樣能舒服溫暖的睡上一夜。

饒是嘴上這樣說,心裏架不住仍是有企盼。可是她猜不出李錫琮的心思,也估不到他冷落起人的功夫那般深沉,那般穩得住。

一整日的光景,周元笙都呆在上房看書臨帖,手眼皆在紙筆之上,心神耳意卻留在紙筆之外,偶爾聽得外麵有腳步聲響起,一顆心便忽悠悠地提了上來,一口氣懸在半中間。待到門被推開了,又連忙裝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淡漠模樣。隻是進來的人,再不是心裏頭想的那個人。不過如是幾番,她心氣也便散了去,不免澀然想起,那人走路向來是輕快的悄無聲息,又何嚐能讓人捕捉到一星半點痕跡。

晌午過後,淅淅瀝瀝下起了秋雨,西風漸勁,濕冷一片,房內更現出瑟瑟涼意。周元笙雙手已不離袖爐,麵前那頁書攤開了有半晌也懶得翻上一翻。忽聽得簷下有收傘的聲響,心跟著一跳,忙端坐案前,垂下雙目。

不一會,那人便推門而入,近前幾步,身子一矮,恭敬行禮道,“給王妃請安。”

周元笙抬起眼,見是總管梁謙,隻得點頭淡笑道,“梁總管好,有事麼?”

梁謙直起身子,含笑道,“中秋將近,因今年宮裏裁奪用度,免了宮宴,著各處宗親於府內自行過節。咱們王府如何預備,該置哪些物事,還請王妃示下,臣也好著手去辦。”

經他一提醒,周元笙才想起過幾日便是八月十五,甫一念及這個日子,便又憶起去年中秋宮宴時的情形,眼前跳出李錫琮立在幽暗湖邊的身影,繼而又想到他曾躲在一旁偷聽了她和彩鴛的私密之語。不由撇嘴哼了一聲,卻是半晌沒有作答。

梁謙等了一會不見回應,忙偷眼覷著這位王妃的神色,但見其嬌豔麵頰上微泛紅暈,還帶了三分薄怒,不覺詫異起來,暗忖自己方才的話裏有哪句值當她作這般態度。

見王妃猶自沉吟,梁謙無奈,隻得輕輕咳了兩聲,這才令周元笙回過神來。她知道自己適才失態,便應以從容一笑,徐徐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才開口道,“我才來,許多事情並不清楚,譬如王爺有什麼偏好,喜熱鬧還是清淨,富貴還是省儉,原該請總管提點我才是。若依著我素日的規矩,隻怕並不稱王爺的心意。”

梁謙怔了怔,不曾想到她會這般推搪,再顧其麵色,卻已不複適才的嬌態,一派嫻雅中正透出伶俐的不滿。他猶疑片刻,便即明白過來。原來卻是為昨夜李錫琮歇在外書房之故。

梁謙於李錫琮的行蹤十分了然,此刻隻怕周元笙誤會,忙賠笑道,“王妃這話真是折殺臣了。臣不敢妄言,但若說王爺,臣伺候了這麼多年,於王爺的脾氣秉性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笑了笑,又道,“王爺曆來對年節不甚在意,往常在宮裏頭也隻是陪著皇上、皇後、殿下並幾位王爺湊趣,過後總要去拜過如嬪娘娘,和娘娘說一會子話——今年怕是不成了。咱們這府裏從前並無一個主持中饋的主母,王爺身邊素來也沒個能幹管事的丫頭,是以逢年過節都不過草草敷衍,從不曾好好經辦。好在如今有王妃坐鎮,總算可以熱熱鬧鬧,喜氣洋洋一回。”

周元笙聽出他話裏意思,原是要告訴她,李錫琮確鑿沒有瞧上過哪個女人,可那又如何,他瞧不上別人,也未見得就能瞧得上自己!

她掩口笑了笑,眼睛在梁謙略顯佝僂的身上轉了轉,吩咐道,“既要熱鬧,那也好辦。人家府上過節預備什麼,咱們也依樣畫葫蘆預備上,且再支出銀子來,給闔府上下所有人打賞。內臣嘛,賞些銀錢也盡夠了。至於丫頭們,每人賜一副新頭麵,都妝扮起來,也好有個過節的樣子。伺候的人打扮得好些,王爺一時瞧在眼裏,也能心裏舒泰。保不齊還能抬舉了哪位,那便是天大的福分了。”

梁謙卻是一驚,心裏琢磨著這幾句話,隻覺得越琢磨越不是味兒,竟不知周元笙葫蘆裏賣得什麼藥,何用和李錫琮如此這般置氣。正想再勸慰兩句,卻聽周元笙笑道,“就這麼定了罷,隻別花超了就行。梁總管是有經驗的老人了,心裏自然有成算,我也就不多說了。可還有旁的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