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實在是不知道柳三升到底是什麼意思了,她是種田的,又不是煉鐵、造煙花的,要這麼多的礦石作甚?
但柳三升卻又不像是騙人,還偷偷地塞給了王管家二十兩銀子做辛苦費,並且還說了過幾日派人去提貨。
她偌大的田莊在此,也不怕她跑路,王管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是揣了那清單,坐了馬車回縣城去了,準備如實與王家老爺稟告今日之事。
送走了王管家,柳三升舒了一口氣,本來她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沒想到這件事情會如此解決。
如此,比她料想之中的好多了,畢竟她所需要的礦石會多,不會少。
隨著田莊的擴大,她需要的肥料會越來越多,肥料作坊要開,更是需要大量的原料,這些原料大多數都是要開采而出的礦物。
肥料若是自家不夠用,還可以賣出去!
這個時代還沒有無機肥料一說,簡單的無機肥料在幾百年才出現,現在種田都是用農家肥,或者是用腐爛的植物和熟的人畜糞便做肥料,如今正是柳三升的一個大好機會!
用石膏、牛黃等做出來的無機肥料,那絕對比農家肥好上萬倍,也是她這田莊莊稼比別家好的緣故。
造紙也是需要一些礦物的,如此,礦石的需求量很大。
送走了王管家,柳三升興奮地在屋裏轉來轉去,越想越是興奮,直到二狗子進來了,見她還在轉悠,不禁道:“別忙著高興了,明日我陪你親自去縣城王家看看,雖然你給了他這麼大一單生意,但他想收你做女兒你沒答應也是個事實,他心中定然有不快,若是背後使絆子,我們在這縣城之中怕是舉步維艱。”
二狗子這般一說,柳三升才反應過來,自己還真是高興得忘了分寸了。
第二日一大早,二狗子就駕了馬車,載著柳三升去了縣城之中,同去的還有北極。
出村的時候,看見柳蓉也收拾整齊,正坐滑竿慢悠悠地出門去。
看見了柳三升的馬車,似乎是不屑一顧地扭過頭去,但是那眼中一閃而過的嫉妒卻是掩蓋不住了。
柳三升放下了簾子,對同坐一個馬車的二狗子道:“那柳蓉經常進城,看她娘可是看得勤奮。”
二狗子勾唇一笑,未曾說話,到了鎮上吉祥酒樓,柳三升將馬車暫時放在那處,便和二狗子北極三人一道去了渡口,看見柳蓉剛上了船,那船已經開走了。
不過還好,柳三升有自己的船,三人都坐上了船。
柳三升的私船幾乎和那客船是同時達到的,柳蓉獨自進了城去,柳三升三人將船托人照管好了,便也進城去了。
但是北極卻未曾與他們兩人同行,而是尾隨那柳蓉去了,相信很快就可以知道那柳蓉背後的人是誰了。
柳三升和二狗子一道,有說有笑地往王家去了。
路上,見這縣城張燈結彩的,處處都是繁華,她才想起,今日是元宵節啊!
“二狗子,今晚我們先不回去了,晚上城中不宵禁,我們在城中玩一日再回去可好。”
二狗子一直是以她馬首是瞻,此時也笑道:“好。”
他也好久沒有見過花燈會了。
這元宵節花燈會可是個不得了的日子,除去春節,這就是一年之中最熱鬧的節日了,在這一天,就算是那養在深閨之中的小姐也是可以出來看花燈的,因此這一日,也成了變相的情人節,唯有這一天,那些小姐們有機會出門幽會情郎。
曾經的夏錦華,最喜歡的便就是這樣一個節日,也隻有這個節日,她能出門玩耍,那個時候她定然要坐上精致華麗的雕花馬車,招搖過市地走在京城的大道之上,要讓那看花燈的平民們讓開道路來。
隻是現在,她卻隻有一個人了,不對,還有一個二狗子。
她打點了一下自己的妝容,收拾了一番,便和二狗子一道往王家去了。
這王家宅子自然是整個寧山縣最闊氣的地方了,就連那縣衙也是比不上的。
站在那恢弘氣派的大門前,柳三升有些忐忑,這王家老爺可是個厲害人物,現在自己根基還薄,唯恐對方遷怒使絆子。
“二狗子,我們進去吧。”
二狗子點點頭,也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若是平常時候,二狗子隻是身穿一般的短打便罷了,因為要下地,但這些日子陪著柳三升時常要進出一些正式的場合,見一些生意夥伴,他也置辦了幾聲正經的衣服放著,今日他穿著一身綾羅錦衣,內裏趁著厚厚的綿,外罩一身大袖衫,臉也洗得幹幹淨淨,往那一站,便是玉樹臨風芝蘭玉樹,完全跟他在家裏種地挑大糞的模樣不沾邊。
二狗子也未曾料到,曾經的他,是個戰神,為了戰場而生,一身肅殺和嗜血,似乎渾身有種冰冷混著血腥的味道,那五官都有種無形的肅殺,叫人不敢接近,可是如今,在他身上似乎那戰神的半點痕跡都找不到了,在家時候,他似乎隻是個身強力壯的農夫而已,在外,穿上這身儒雅的錦衣,竟然現出了幾分書生的氣息,再加上那領口之上襯著一些做鬥篷剩下的虎皮,竟然已經有幾分商人的氣質。
他走在了柳三升的身邊,故意走得前麵一點,上前首先對那守門的護院,拱手恭敬道:“蘿村柳成田柳三升來訪,還請這位大哥通報一二。”
那臉上不自主地也帶上了和善的笑意,柳三升也深深覺得二狗子越來越有商人的氣質了,人也和善得多了,他才來的時候,整日冷著一張臉,好似誰欠他千八百兩銀子似的。
很快,便有管家來親自請兩人入府。
“實在是不好意思,礦山那邊最近事物繁忙,老爺今日一早便去了,少爺暫時主持事物,請二位去花廳用茶。”管家恭敬地將兩人給請了進去。
少爺?
也是這府中唯有一個少爺。
管家領著兩人朝那花廳走去,二狗子走在柳三升的身邊,此時不禁低聲對她道:“以後,這種場合,便由我出頭吧,老是麻煩衛老板也是不好。”
以往柳三升與一些富豪談生意的時候,雖然商人不如官宦之家,不太講究什麼禮節,但畢竟是個女子,也有諸多不便,若是有重大的事件,便都是勞煩衛瑾出麵。
這一年來,衛瑾幫了她太多的忙了,柳三升也覺得不能勞煩衛瑾了,便也點頭道:“那是,以後,我可是要勞煩你了。”
二狗子點頭,心中甚為滿意。
兩人入了花廳之中坐下,丫鬟奉茶,兩人還未喝上幾口,就看見花廳外走進來了一個少年。
那少年,看似不足十五歲,但是眼中卻有著不和外表的穩重和成熟,有著商人的算計之色,神情淡漠,麵容與柳夢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就是王小蓮當年生下的那個男孩,如今可是王家的寶,由王家老爺的正妻養著,可是王家未來唯一的繼承人。
柳三升本以為會是個紈絝少年,但是如今看來,這王家果然是治家有方,這少年不簡單,由此看來那王家老爺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不由得越發的小心了。
“柳老板柳公子,幸會幸會。”王巒進來便與柳三升二狗子兩人打招呼。
“幸會幸會,”二狗子作為男人,自然是比柳三升有發言權,客套道:“王家少年果真是名不虛傳。”
“哪裏哪裏。”
兩方客套幾句,便也各自落座了,丫鬟又奉上了香茶。
茶過幾分,卻不見雙方誰說話,雙方都心知肚明,可是卻不見誰先出口。
誰先表現出迫切的意思,誰就輸了一半了,柳三升知道這一點,迫使自己沉重了氣,二狗子深諳人心,自然是知道其中利害。
倒是那王巒最先沉不住氣,緩緩放下茶杯:“柳老板,你的清單我昨晚和我爹已經看過了,我們手中確實是有你需要的東西,但實在不湊巧,幾天前,左家下了訂單,柳老板清單上的貨,他們要了大半。”
柳三升眼中驚異,但不動聲色,等會王巒的下句話。
果真,聽他道:“隻是可惜,他們出的價錢太低了,我爹答應了,但是我沒有答應。”
不是嫌棄價格太低,而是他嗅到了其中有非同尋常的味道。
“我們出更高的價格,”二狗子也放下了茶盞,當機立斷地道。
王巒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道:“聽說,柳老板要準備在村中辦一個作坊,這些貨就是為那個作坊準備的?”
柳三升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問道:“那王少爺以為呢?”
王巒突地就抿唇一笑,那酷似柳夢的麵龐卻多了柳夢沒有的算計之色:“我王家是做礦物生意的,那礦物什麼特性我們都知曉,柳老板送來的清單之上,那幾樣礦物我一眼就知道作用是什麼,特性是什麼,柳老板不必瞞我。”
他繼續道:“那幾樣礦物,都有令作物長勢更好的作用,我也曾試驗過,不過那其中的比例不好揣摩,故此作罷,聯想起柳老板如今田莊之中的莊稼都是長得異於別人,我便已經知道其中的奧妙。”
柳三升也未曾想到這王巒竟然如此聰明,聯想起那王家管家,早不去,晚不去,就等肥料作坊的消息剛一放出,地址選好還未造起來的時候送上門,果真耐人尋味。
王巒又道:“左家已經得到了風聲了,想是揣摩出了什麼,如果柳老板不及早動手,恐怕是要生事端。”
柳三升低頭喝茶,眉眼低垂,長長地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精光。
二狗子替她將想問的話問出來了:“恕我等村野之人不懂少爺話中的意思,還請少爺明示。”
王巒又一聲笑,道:“那東西是叫肥料吧,那左家已經覬覦上了你的肥料作坊了,左家勢大,掌握了昌江的管理權,你沒有根基是鬥不過他們的,你雖然和衛家聯手,但衛家生意雖大卻狹窄,你唯有和我王家合作,才能鬥得過左家,而且我聽說左家派了幾次媒人上門說親,你也未曾答應。”
不給柳三升任何反駁的機會,他道:“你的過去我們都曾經打聽過了,你是戴罪之身,母族中落,你現在迫切地想要賺錢,不過是為了他日回歸京城之中,自己能有個依仗。”
柳三升眼中一閃,依舊是不動聲色,二狗子心中一動,柳三升嘴上說想在這裏一輩子生存下去,但現實很多是身不由己的,未來的事情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