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看那柳三升已經帶了許久的鑽石戒指,將之死死地捏住,鑽滿了草屑的指甲陷入了虎皮之中,北極發現他的手指關節處全是血跡,似乎是用拳頭擊打過什麼。
他憤怒的時候,便會用拳頭發泄,或許傷心的時候也會如此。
“頭兒,今天我見著了柳姑娘了,打扮得可漂亮了。”南極悶悶地道。
“住嘴!”北極冷冷地喝止了南極的話,他也隻得閉嘴了。
二狗子一直一語不發,胡渣一臉都是,精神極度不好,深受打擊的模樣。
過了許久,他才道:“我們走吧。”
“走吧。”北極也道。
三人拿了各自的行李,二狗子將那虎皮裝了,帶在身邊。
三狗子停在南極的肩膀之上,哭喪著鼠臉,要死不活的模樣。
“頭兒,我們現在去哪兒呢?”南極問道。
這話倒是將他們都問住了。
天下之大,他們還能去哪裏呢?
如今武安國之內,司空絕的名字與死亡罪惡掛鉤,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先皇七皇子司空絕,殺人如麻、視人命若螻蟻,完全就是個惡魔,人人得而誅之。
武安國內,若是有孩童夜半哭啼,若唬之:“司空絕至矣!”孩童必止哭。
三人走在路上,各自提著自己的大包小包,狼狽不堪。
南極還在嘟噥著:“以前您府上後院裏頭的什麼中原第一美人,武安國第一小姐,在柳姑娘麵前就是個渣渣。”
“她會給你補衣服,做出好吃的第一個給你吃,年終獎還給你發雙份,你說走就走。”
“柳姑娘哪裏不好了,在內能勤儉持家,還能設計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新奇玩意,番邦來的東西她都能種出來,您之前那些個隻知道在後院吃了睡睡了吃的夫人們哪裏比得上了——”
“閉嘴!”北極再次出口。
南極閉嘴了。
北極上前對二狗子道:“頭兒,我們現在去哪裏?不如我們去塞外吧。”
二狗子長歎了一口氣,道:“我們先離開了寧山縣再說。”
三人去了渡口,等著坐早一班的船,看見那渡口,原本停著的柳三升的船已經開走了,想必已經去了縣城了。
現在的她,在幹什麼?
上午時分,縣城衛府之中,衛家老爺平日裏都舍不得喝得蒼洱國最上等雲霧香茶已經備好了,聽聞柳三升愛吃麵包,衛瑾一大早便親自出動去買了各種口味的麵包回來,還親自挑選了食材,等會柳三升來了便親自下廚,請她留下來吃個午飯。
衛壁枝一大早地便看見自家兄長那忙碌的樣子,不由得笑道:“二哥,柳姑娘還沒來呢,你慌什麼慌?”
衛瑾心頭怎麼能不慌,還道:“都快午時了,人怎麼還沒來。”
“柳姑娘今日來定要好生地梳妝打扮一般,再從蘿村出發,恐怕得下午才到了。”
衛瑾更加著急了,一會兒又有個小童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二少爺,柳家老板的馬車已經到城門口了!”
衛瑾大喜,道:“快快著人去迎接!”
她終於來了,終於來了!
衛瑾高興得忘乎所以,那麵癱臉終於是有點喜色了。
另一邊,一個與衛瑾長得七八分想象的男子,與一個貴婦人從旁邊的花廊之中走了出來。
那年輕公子道:“娘,您看二弟今日可是非同一般啊!”
“是啊是啊,”那貴婦人便是衛瑾的娘親衛老夫人了,她欣慰道:“白日裏總是在那酒樓裏不回來,就算是在家,那也是很少說話的,少見他如今天這般。”
身邊的年輕公子又笑道:“今日是他的大日子,人生難得一回,他自然是歡喜了。”
雖然笑著,但眼中卻藏著幾分寒意。
那年輕公子,自然就是我衛瑾的大哥衛霖,作為家中長子,衛霖理所應當繼承衛家所有的酒樓和鋪子。
他也做到了,衛家老爺雖說老當益壯,但其實並未打理衛家的事業,衛家大多數的生意都是教給了衛霖打理。
而衛瑾,作為次子,隻象征性地分到了兩家酒樓和一間鋪子,被排除在衛家的繼承權之外。
但未料到,衛瑾竟然將那一家酒樓經營得有聲有色,才不過一年的功夫,他連開好幾家分店,還買了好些鋪子,如今涼州城裏麵都有他的分店,寧山眾多的酒樓之中吉祥酒樓一家獨大,就算是衛家酒樓也大受打擊。
衛家老爺對這個小兒子又是刮目相看,竟然讓衛瑾參與到衛家飲食業的管理之中,擺明是讓衛瑾來分衛霖的所得。
可知道那衛霖心頭的不滿,雖說是兄弟,但是在錢麵前,所有的親情都不是這麼重要了。
今天衛瑾與那羅村的柳三升議親,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若是衛瑾真的和柳三升成親了,那柳三升無父無母,家業崛起也快,隱隱有成為寧山縣第四家的趨勢,若是讓他們成了親了,柳三升的家業還不都是衛瑾的。
那個時候,怕是自己想扳倒衛瑾都難了。
他不動聲色,臉上卻帶著笑。
在衛瑾的望眼欲穿之中,柳三升的馬車終於來了,穩穩地停在了衛家宅子的門口,衛瑾親自出去迎接。
首先,便看見馬車之中下來了一個十**歲的婦人,又下來兩人奴婢模樣的,最後,才看見一個妙齡麗人出現。
她從那馬車之中走出來的時候,似乎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一息,眾人的目光都落了過去,見那最後下來的女子,真真似乎從畫中走出。
衛瑾似乎覺得自己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心動劇烈。
柳三升今日是特意打扮的,妝容非常精致,下了馬車來,對衛瑾盈盈一笑:“衛大哥,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衛瑾露出了一個愉悅的笑容,“哪裏哪裏,快請府中一敘。”
他將柳三升給迎入了府中,蘇鸞鳳也跟著來了,但看柳三升那平靜的麵容,卻知道她內心的不安。
想來她心裏定然是有二狗子的,可是那二狗子不識抬舉,想必是出了什麼事情,讓她惱怒至此。
“唉——”
蘇鸞鳳歎了一口氣,將臉上的失落和擔憂收斂了,今天是柳三升的大好日子,她也該高興。
入了府中,眾人的丫頭小廝見著這麼一個麗人,那也是紛紛震驚,得知這便是今日和二少爺議親的人物,更是驚訝。
從未見那沉穩的二少爺如此喜形於色。
柳三升欣然應允,隨著衛瑾一起入了客廳,便看見一個中年夫人出來,見著柳三升時候,那雙眼一亮,可是喜歡得緊。
“見過老夫人。”柳三升上前施禮,溫文爾雅,大方得體,一點也不像個鄉野之中出來的。
老夫人大喜,親自上前扶起:“你就是三升吧,時常聽我家瑾兒提起,果然是個妙人啊!”
柳三升笑笑,老夫人將她扶到了暖閣之中坐下了敘話,可見其對柳三升的喜愛。
眼前的女子,明豔無比,妝容精致而不妖,五官和諧而不媚,行為大方有度,實在是媳婦的上上之選。
而且,她有家底,與衛瑾身份相當,以後在生意之上也能幫衛瑾多出注意。
老夫人心花怒放,挽住柳三升的手舍不得放鬆。
衛瑾見母親高興,也是興高采烈。
她今日來了,便是同意那門婚事的意思了,老夫人也喜歡,衛老爺那邊自然也是同意了。
衛瑾覺得,今日定然是他人生之中最光彩的日子之一。
衛老夫人執了柳三升的手,見那雙小手精巧柔滑,又是心頭喜歡。
柳三升那雙手本來有些粗糙的,因為某人說了,女人的手要保養,她才開始悉心保養,可是如今,一雙柔夷粉嫩柔滑了,那個人卻不知道去了何處。
想著,柳三升將眉頭微微蹙起,心裏很不是滋味,但麵上並未表現出什麼來,和善地與老夫人說話。
衛瑾也是在一邊與她們一起陪坐著,隻是拉些家常話,還未曾提及親事的事情。
屋子裏燒了炭火,暖洋洋的,幾子上陳著八寶酥、水晶桂花糕等小吃,還有如今城裏最時興的蛋糕和麵包也有,衛璧枝也來了,與柳三升老夫人幾人一起邊說邊笑,氣氛十分融洽,奴婢們似乎也都知道,這門親事已經算是訂下了。
午時,老夫人要留柳三升下來吃午飯,還想著讓她在衛家多留些日子的,但是念及她也有生意在身,也是不好強留。
衛瑾今日要親自下廚,容光煥發地進了廚房去,要給柳三升鼓搗兩個小菜吃。
而柳三升則是從那暖閣裏出來了,一出來,外麵冰冷的空氣便蜂擁而來,包裹著她的身子,著實有些冷,讓她都不禁打了個冷顫。
“柳小姐,隨我來。”衛家丫鬟恭敬地道,打心眼裏喜歡這美若天仙的未來二少奶奶,這般的氣度容顏,哪裏是這寧山縣的小姐夫人們比得上的。
柳三升隨著丫鬟衛家宅子深處走去,陪著老夫人喝了這麼一會兒的茶,早就想放放水了……
隻不過談話之中,實在是不好意思將那出恭二字提出。
她走在衛家宅子裏麵,這宅子雖然算不得氣派二字,但有別有一番韻味,庭院深深,種花種草,還挖了一個小小的池塘。
蘇鸞鳳也是一道出來的,看著那衛家院子,笑道:“這衛家院子倒是好看,你以後住這宅子,心情一定好。”
穿過了幾個院子,才到了恭房,出恭之後,丫鬟又引著她回暖閣裏,那老夫人還在裏頭等著她。
還沒到,又看見了衛璧枝,她興衝衝地地上前道:“三升妹妹,你們家那個長得高高大大的大哥呢?”
“我大哥在書院裏頭讀書呢!”
衛璧枝搖頭,道:“那個經常跟你一起來的,黑黑高高的那個,也是書院裏頭讀書的嗎,我看一點都不想啊。”
她這一說,柳三升才想起,她說的是二狗子,說起二狗子,她便氣,道:“他不是我哥,隻是我手下的一個做事的,早回家娶媳婦去了。”
衛璧枝那雙明亮的眼黯淡了下去,咬咬下唇,似乎是深受打擊的模樣。
柳三升也不想再提二狗子的事情,便也徑直走了,衛璧枝也慢慢地趕了上來。
又穿過了幾條長廊,眼看著暖閣便要到了,卻看見一邊的花園之中,一個丫頭正在迎著春光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