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升的心詭異地跳著,她沒有認錯的,就是那個人,何況他身邊還有閻茗!
關於閻茗的身世,司空絕也曾經對自己說起過,他是當今鎮南王嫡出的小兒子,鎮南王是當今皇帝的親叔叔,閻茗自小很受寵愛,但卻不能繼承父親的王位,封了郡王,是司空絕的表弟。
夏錦華曾經遠遠地見過一眼,但是一時間沒有想起來,還是司空絕給提醒的。
站在閻茗身邊的那個,便就是夏錦華那賣菊花的舅舅,當今新皇閻璃!
當初眾皇子爭奪皇位如火如荼,朝中也是拉幫結派,夏錦華的外祖母益陽公主連同駙馬一脈是支持當時的三皇子繼位,而閻茗的父親鎮南王卻是支持太子,兩方鬥得如火如荼,最終,太子成功繼位,鎮南王自然是得到了重用,可是宜陽公主連同駙馬整個世家都成了皇位爭鬥的犧牲品,被滿門抄斬了,駙馬手中的兵權也落入了新皇的手中。
夏錦華也隻是遠遠地見過一眼閻璃,畢竟他是皇帝,夏錦華記憶深刻。
不會認錯的,就是他!
可是他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來看番瓜?
他是皇帝,就算是再喜歡吃這番瓜,也不可能親自前來?
他是來看自己這落難的外甥女?
要是他對自己這外甥女有半分的親情,當初安定侯入宮請旨廢除夏錦華之母封號,將她們逐出宗族流放南方的時候,他定會出手,可是他沒有,順了安定侯的意思,將夏錦華這嬌弱的小姐和重病之中的母親一同流放南方不毛之地。
流放,等同於讓她們死!
他肯定不是為了夏錦華而來的,那麼,他能來此的唯一目的便就是司空絕了。
那閻茗終究還是泄露了司空絕的下落了!
如今武安國和蒼洱國的關係還算是好,若那閻璃是來——
柳三升從未有過如此的焦慮和恐慌,皇權大於天,在帝王眼中,任何人命都是草芥,一句話便可以令他們萬劫不複,何況,曾經司空絕和閻璃的關係並不是十分好。
武安國太子登基,司空絕落敗的時候,不見他伸出任何援手,基本斷定,他是站在武安國新皇那一邊的。
無論如何,來者不善!
吉祥酒樓之中,閻茗也看見了柳三升,又看看那白日也生意興隆的妓院,頓時大怒:“豈有此理,一個女子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出入妓院,實在是大逆不道,不知廉恥!”
閻璃一挑眉,“那人是?”
“她就是夏錦華啊,我與皇兄說過的,表哥現在就是和她在一起,這個女子,怎麼可以如此?”
閻璃倒是好奇了,先前回京的時候,閻茗便有意無意地提到夏錦華,似乎是想為夏錦華求情,準她回京。
但是隻字不提司空絕,直到一次閻茗送了些米酒進宮去請閻璃吃米酒,他們平素關係便是好了,盡管百忙之中,閻璃還是和這位小堂弟一敘,隻是沒想到,那閻茗喝醉了,便將那司空絕的事情說漏嘴了。
在閻璃的再三追問之下,閻茗最終還是說了司空絕的事情,這才有了現在的事情。
此時,那閻璃勾了勾唇,“沒想到他們竟然走到一起了,倒是有趣啊,我真是越發的想知道,絕弟如今生活如何了。”
閻茗也收斂了方才的怒氣,關心著司空絕,道:“皇兄,表哥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在這鄉下老老實實地種田,興許現在都成親生子了,世上就當是沒有司空絕這個人,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他算了——”
閻璃卻拍拍閻茗的肩膀,笑道:“如何能不見見,身為兄長,關心關心遠方表親也是應該的。”
但閻茗知道,閻璃從心底不喜司空絕,他是來看他笑話的,甚至是——
他不敢想象,真想扇自己一巴掌,當初不該泄露了司空絕的行蹤,想當初,司空絕對自己起殺心,也是應該的。
柳三升憂心忡忡,讓王宏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到了蘿村,此時還是下午,陽光太過於猛烈,田地裏都沒人,作坊裏麵也是午休的時間,司空絕正在家中籌劃著招人的事情,便看見柳三升的馬車急匆匆地停在了門口,他高興地迎了出去,向那馬車伸出了臂膀去,一雙凝脂般的手便伸了出來,輕輕地搭在他的手臂之上。
柳三升從馬車之中出來,司空絕直接將她的腰一抱,便將她給輕鬆地抱了下來,“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沒去街上逛逛嗎?可曾吃過了午飯?”
柳三升一路之上憂心忡忡,此時看見司空絕,不禁鼻子一酸,往他懷中撲去。
“夫君——”
司空絕臉色一變,忙問道:“怎麼了?”
柳三升不曾說話,隻是將他帶著入了房中,關了門,直到沒有外人,她才道:“絕哥,今日,我在城裏看見了幾個人。”
“誰?”司空絕心疼,擦擦了她麵上的淚。
“閻茗,和閻璃。”
司空絕的麵色也是瞬息萬變,方才還存在於臉上的柔情一去不複返,變得冷肅且沉重,他自然也是知道閻璃會出現在此的可能。
“絕哥,你快逃吧,他來了,饒不過你的。”柳三升忙道。
司空絕冷笑一聲,將柳三升給摟入了懷中,“他已經來了,我注定了逃不了了。”
是啊,他都已經來了,定是會提前派人來調查的,確認了此人便是司空絕,他才會遠道而來。
曾經司空絕也是不看好那身為太子的閻璃的,因為治國的方式不同,道不同不相為謀。
但現在,他是君,他是庶民,他掌握著他的生死!
柳三升靜靜地伏在他懷中,未曾說話。
她有預感,他們平靜的日子或許到頭了。
她緊緊地抱著他,似乎是怕他就這樣,一去不回,永遠消失。
“絕哥,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定要想個法子。”柳三升迫使了自己平靜下來。
司空絕也深呼吸了一口,將柳三升鬆開了,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道:“娘子想多了,他若是真的忌憚於我,要我死,我現在豈有命在?畢竟我們還是遠親,若是我對他沒有任何威脅,他是不會動我們的。”
“君王之心,哪裏是這麼容易就能揣測的?”
司空絕笑笑,摸摸她的頭發,“他是君王,當為社稷著想,他怕的是有人壞他社稷,但是對一個隻想專心賺錢養活夫人孩子的普通男人,他又怎會放在心上?”
“可是——”柳三升還是擔心。
“不用擔心,他忌憚的是一條毫無顧忌又心狠手辣的食人狼,而不是一條吃屎還知道省一半回家給老婆的苟活之犬。”
柳三升聽這話也覺得有道理,在那些統治者眼中,曾經手握兵權的司空絕是一條吃人的狼,可怕的狼,但現在的司空絕,每天做忙著做生意艱難地養活老婆和一大家子人,無權無勢,甚至做起了他們眼中那低賤的商人,的確就像是條吃屎的狗,而且,他還有家,有愛人,就算是為了家和愛人,他也不會鋌而走險與統治者作對。
但反應過來,柳三升立即大怒:“你說誰是狗呢!要吃屎你自己吃去!”
這司空絕太壞了!
司空絕放聲大笑,將柳三升給緊摟入懷中!
柳三升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新皇登基不久,四海升平,不是那暴虐之人,而且,一個沒有野心的司空絕,於他無害,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兩人在房中又說了一會話,柳三升的肚子便‘咕’一聲叫了出來,司空絕將她的小手捏在掌中,道:“娘子不用擔心,這外頭的事情自有為夫去忙,你也餓了,我讓冬奴給你熱熱飯菜去。”
她才擦擦眼淚,拉住了司空絕的衣袖,頗為不好意思地道:“今天,我順便去孟媽媽那裏了?”
“又給他們送什麼情趣內衣的小樣了?”司空絕饒有興致地道。
柳三升害羞地攪著他的衣角:“不是,是上一次給孟媽媽的小樣做出來,讓我去拿兩套回來。”她頓了頓,抬眼害羞地看著眼前那屬於自己的偉岸男人:“晚上,我穿給你看。”
作坊裏麵的日子平靜得像流水般的飛逝,過得很快,或許是因為太過於幸福了。
第二日一大早,村頭便來了好多人,首先看見的是衙門的衙役,一個個都是長身挺立,武藝不凡,衣服熟悉,臉蛋卻是陌生,那縣衙的衙役柳三升還是認識的,但那其中無一是自己認識的,定不是縣衙的衙役。
那冷麵衙役足足有上百人,麵無表情地擁著一輛馬車進了村來,那一輛小馬車在其中顯得別樣的精致和金貴,因為那馬車之中的人,身份太過於金貴。
柳三升遠遠地便看見了,內心那是緊張萬分,那可是皇帝,那蒼洱國所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他手中。
而此時,司空絕正在田地裏麵,挑著糞,正在指導村民們按照柳三升的法子種白蘿卜。
他一身的泥濘,灰頭土臉的,帶了一個草帽,顯得農民味道十足,就連那異常英俊的臉也在那氣質之下,被湮滅得有些平淡,仿佛隻是一個普通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