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也來了,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夏錦年,又看自己兒子傷成這幅模樣,哭罵道:“你好糊塗啊!”
黃氏也哭哭啼啼地跪下了,“我這不都是為了咱們侯府的名聲著想嗎?”
她抹著淚,道:“此番華姐兒在那寧山跟人苟合了,我們這侯府的人全然不知曉,她是皇家賜封的郡主,要是這件事情傳了出去,不僅僅是我們侯府顏麵掃地,要是皇上知道郡主失貞,皇家也失了顏麵,我們侯府可是要遭殃啊!”
她似乎說得有理有據,老夫人也不由得一滯,竟然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四狗子和五狗子焦急地轉著圈子。
診房之中,幾個大夫忙成一團,給安定侯拔了刀,一股鮮血噴出!
“啊——”
傳來安定侯痛苦的嘶吼,那眾人不由得渾身一顫,心肝脾胃都嚇得散了一地。
夏錦年那一刀可是用盡了全力,雖然一個閨閣女子的力氣不可能太大,但人在緊急的情況之下,所使用出的力道是超乎尋常想象的,差點將安定侯的肩膀整個戳穿!
如今,堪堪保住了性命而已。
怎麼不把那渣爹一刀捅死呢?
夏錦華還頗為遺憾。
拔完刀的安定侯麵色慘白,汗如雨下,嘴唇之上毫無血色,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似乎是去了半條命了,夏錦年已經醒來了,跌跌撞撞地過來了,與安定侯跪下了。
“爹,都是女兒不好,女兒本來是要殺夏錦華的!”
“你還敢說!”安定侯好不容易從唇中擠出了艱難的幾個字,幸好萬嬤嬤不在,不然,他們安定侯府怕是完了。
郡主也敢殺!
簡直不要命了!
是啊,郡主失貞,皇家一旦知曉,侯府怕是要遭罪!
老夫人不管那什麼內宅爭鬥,但是她要顧及侯府,顧及自己兒子的名聲!
安定侯也失語了,咬咬牙,耳邊盡是夏錦年和黃氏的哭泣之聲。
“侯爺,老夫人,別怪妾身心狠啊,妾身也是為了咱們侯府著想啊,郡主失貞的消息要是傳了出去,咱們侯府的名聲就全毀了,興許皇上還會怪罪下來,華姐兒若是心裏對侯府還有感恩之心,便是不該回來的,她一回來,咱們侯府就完了,我也知道老夫人是喜歡那孩子,可是為了咱們侯府的未來,那孩子不能留啊!”
“但是——”老夫人還想辯駁兩句,說夏錦華未曾失貞,但黃氏馬上便堵了她的話。
“老夫人,您是過來人了,您難道還看不出來嗎,那孩子打死不承認已經成婚的事情,可是那破了身子和沒破身子可是有千差萬別啊!那孩子去了那小地方生活了這麼久,早成了一個鄉野之人,哪裏有什麼眼界,隻知曉回來享郡主之福,可是卻忘記了她如今的身份對咱們侯府的影響,”黃氏啜泣兩聲,繼續道:“她那男人是個鄉野之中種田的農夫,如果外人知道咱們侯府的郡主居然和一個農夫苟合過,咱們侯府的聲譽算是徹底毀了,就算她當初是迫不得已,可是如今錯已經鑄成了,是咱們侯府對不起她,身子不潔也是確有其事了,就算她現在不承認,但她現在是郡主了,婚事是皇家說了算,將來皇上必定給指一場好婚事,她失貞的事情遲早讓人知曉,聖上惱怒,吃虧的還是咱們侯府!咱們侯府或許一下就能得罪皇家和另外一個大家族,到那時,一切都完了!”
老夫人也沉默了,夏錦華那一顰一笑,都透著已婚女子的媚色,她是過來人了,自然是能看出來的,隻是老夫人一直想給她留條活路,一直逃避而已。
床榻之上的安定侯也閉上了眼,經黃氏這麼一說,他是覺得黃氏殺夏錦華是殺對了!
她不該回來的,已經是不潔之身,就該是自刎以謝夏家先祖先輩,而不是腆著臉回來髒了她侯府的地!
現在可是如何是好,養著一個身子不潔的郡主,遲早要被知曉的,那個時候,侯府就完了!
黃氏連忙以眼色示意夏錦年,夏錦年也忙跪倒了安定侯的床榻之前:“爹爹,大姐姐如今年紀大了,想必皇上很快就要賜婚了,那個時候,一切都晚了,女兒也是為了咱們侯府的前程才痛下殺手的,母親到底是心善,準備讓人將她打暈了送出侯府去,對外隻說郡主暴病而亡,將她送回寧山留她一命的,誰料她不但不接受我們的好意,還出言侮辱女兒,說女兒是賤人生的,還說她是郡主,她才是咱們侯府的主人,就算是爹爹去了,她也——”
“反了!”夏錦年話還未完,安定侯便一聲大喝,憤怒至極,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起,才縫好的傷口一陣劇痛,驚得滿腦門的汗水。
果然,她還是跋扈如其母!四年未曾改變一點!
當年夏錦華的母親便是這般,口中最常說的便是‘我是郡主,我是這安定侯府的主人!’
益陽公主未曾倒台,安定侯也不敢說什麼,但這句話,正觸了他內心之中那個別人絕對不能碰的禁區!
安定侯府的主人,是他安定侯夏蒙憂!
“果然是跟她娘一個性子!”
安定侯似乎是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了,臉上的肌肉都扭曲糾結了。
那跪下的黃氏和夏錦年相視一眼,得意洋洋。
夏錦年抹抹眼淚:“她出言侮辱我便罷了,還出言侮辱父親,女兒一時氣不過,才會失控,都是女兒的錯,女兒該耐住性子的,不管大姐姐說了什麼,大姐姐始終是一品郡主,是咱們府裏品階最大的,女兒實在是不該以下犯上——”
“夠了!”安定侯一聲爆喝,驚得周遭伺候的丫鬟忙跪下了,個個噤若寒蟬。
那品階,也是安定侯最大的痛!
他隻是二品官員,可那夏錦華之母卻是一品誥命夫人,還是一品郡主,如今,夏錦華歸來,居然也是一品郡主,讓他身為一個男人情何以堪!
可以說,夏錦年句句都是在往安定侯的傷口之上撒鹽。
讓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借著婚事,從五品官做到了如今的二品大員!
安定侯暴怒,身上的傷口痛刺入心,雙手緊緊地揪住了身下床單,緊眯的雙眸之中全是一張酷似夏錦華的麵孔,那是曾經的安定侯夫人,帶著諷刺、帶著奚落,便這般的看著他。
“侯府有郡主,但是我們夏家,卻沒有郡主!”
那意思便就是,他安定侯承認這個郡主,因為那是皇家封賜的,但是他夏蒙憂,卻不承認這個女兒!
老夫人歎息一聲,便由著嬤嬤攙扶著出去了,黃氏和夏錦年對視一笑,眼中盡是得意之色。
想對付夏錦華還不簡單嗎?隻要緊緊地抓住那品階,便能讓安定侯心中恨極了他!
一個二品的父親,一個小雞肚腸的父親,一個靠著女人上位的父親,如何能容自己的妻子品階在自己之上,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好不容易,安定侯夫人去了,他還沒當上幾年的男主人,便又回來了一個比自己品階高的女兒,他心裏頭怎麼能高興?
沒了安定侯的寵愛,要將她夏錦年弄死在這後宅之中,輕而易舉!
黃氏又抹淚道:“隻是現在皇宮的嬤嬤都來了,要是那孩子失貞的事情讓那嬤嬤知曉了,傳給皇上聽了,咱們侯府可真是完了。”
夏錦年也哭泣道:“是啊,她身邊還有皇上派來的高手。”
“這個,我自有計較。”安定侯冷冷道。
當年為了追求到宜陽公主,他能冒著初春刮骨的寒風,在公主府院牆外麵放一個月的紙鳶,後來為了和宜陽公主撇清關係,他不惜將綠帽子都帶到金鑾殿之上。
麵子是什麼?
隻要是弄走夏錦華,他不介意將她失貞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
那個時候,就算是郡主又能如何,皇上定會賜她一死!
一場能將夏錦年千刀萬剮的‘弑父鬧劇’便這般的收場了。
安定侯不但是沒有怪罪黃氏和夏錦年,反而是怪他們下手不穩,讓人給抓住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