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錦華看了看那鐵床之上,被鐵索死死縛住,已經是慘絕人寰的司空絕,又看看那等著她回答的閻璃。
一邊是那正遭受著絕頂痛苦的司空絕,一邊是閻璃的邀請,隻要答應了他的邀請入宮為妃,便可以讓司空絕解脫了。
閻璃知道夏錦華還在猶豫,他可以等,他知道她一定會答應的,隻因他手中的籌碼太誘人了。
女人,總是容易感動的,隻要她願意心甘情願地跟在自己身邊,他可以無數種方法讓她感動,讓她心軟,讓她愛上自己。
閻璃死死盯著夏錦華的雙目,見那眸中,各種痛苦和猶豫交織在一起,成了閻璃看不懂的神色。
他知道,她一定會選擇自己的。
夏錦華身子已經好了許多了,但還是十分無力,她起身,一步步地走向了司空絕。
司空絕還在經受著非人的痛苦,比起夏錦華的痛苦,要強大百倍,夏錦華看見他渾身的肌肉痙攣著,扭曲著,豆大的汗珠滲出,濺落一地,那鐵拳緊握著,有鮮血從手掌之中,混合著汗水滲出。
他現在的痛苦已經幾乎讓他的神智崩潰了,可是他依舊死守著某種信念,堅強不屈,赤紅的雙目死死盯著那來到了身邊的人兒,隻是,他口不能語。
夏錦華輕輕地將身子伏了上去,埋入那汗津津的胸懷之中,感受著他那急促的呼吸,看見那皮下的黑氣還在蔓延著,像一條條蛇,正破壞著他的身體和靈魂。
縱然渾身如同是淩遲般的痛處,但那溫暖的身軀伏在身上的感覺依舊是如此明顯,直達內心,司空絕什麼都能感受到,那人的溫暖,那人的心酸,他都能感受到。
夏錦華看見他眼角落下了兩顆淚,他也知道現在正在發生著什麼,夏錦華的一個決定,可能便會讓他們天涯永隔。
夏錦華輕輕地將那淚給擦去了,閻璃忙上前,將她摟住了,往後退了一步:“他現在神智不輕,很可能會傷及你。”
她苦笑一聲,用那嘲弄的眼神看著閻璃。
傷,什麼是傷?閻璃給他們的傷害,難道不算是傷害嗎?
她擦擦眼角的淚,忽然站直了身軀,道:“皇上,錦華有孕,怕是不能入宮了。”
閻璃知曉她的意思,一個懷孕的女人,如何入宮?要皇帝喜當爹不成?
他卻毫無商量餘地地道:“隻要錦華願意入宮,此胎為女,朕賜封公主,若是為男,朕封他為王。”
好一個寬容大肚的皇帝啊!
夏錦華冷笑,身軀顫抖著,淚隨著那顫抖落下,忽然認真地看向了閻璃:“皇上,錦華此生,隻想與將軍廝守,那皇宮,錦華不能去,也不想去!”
“沒關係,朕可以等,等你願意入宮的時候,朕再來迎接你。”
可是,司空絕如今生不如死,夏錦華能等媽?
夏錦華似哭又似笑,伏低了身子去,閻璃忙上前:“錦華,不要固執——”
但卻聽‘咻’一聲,夏錦華抽出了隨身攜帶的那把雄刀,刀身冷光倒映著她此時那猙獰冷冽的麵容。
閻璃大驚,下意識地退了兩步。
夏錦華卻微勾了唇角,帶著幾分淩厲和決絕:“既然皇上要我們生不能同寢,那錦華便選擇死後同穴!”
冷光翩然,刀身扭轉,刀尖卻是對準了被縛於鐵床之上的司空絕!
夏錦華的麵容無比猙獰,帶著破壺沉舟的絕望,奮力一搏,刀身已經向下刺去。
此舉震驚當場,閻璃已經被驚得呆在了原處,但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一顆石子破風而來,正巧打在夏錦華的手腕之上,隻覺得那手腕一麻,刀已經脫手而去,夏錦華也摔倒在了鐵床之上。
閻羅上前來,將那掉落的刀給搶了,誰料夏錦華反應異常快,果斷地拔了頭上的簪子,又朝司空絕捅去,幸得閻羅從後將她給抱了開去。
“你們既然苦苦相逼,我們便隻有死給你們看!”夏錦華掙紮著,但她才剛好的無力身子,根本不是那閻羅的對手,被閻羅拖著,直接便出了那房間,石門放了下去,隔絕了夏錦華的視線,她掙紮得便更劇烈了。
閻璃方才被夏錦華的決絕給嚇傻了,心中一震,此時也忙追了出來,從閻羅手中搶過了夏錦華去,夏錦華掙紮起來可真叫一個厲害。
她對著閻璃一頓瘋狂的拳打腳踢,還拔了頭上的簪子亂紮。
“你不就是要逼死我們嗎?我死給你看!”夏錦華喊著,在閻璃手中掙紮著,就算是閻羅上來也製不住他了,兩人白白地被簪子紮了幾下,幸好沒有大礙。
“錦華,你冷靜。”閻璃從後將她抱住,勸道。
“我死給你看!”夏錦華尖叫著,已經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情緒完全失控,見閻璃的手橫在自己胸前,想也不想便抓住一口咬下去。
閻璃吃痛,閻羅一見如此可不得了,忙上前來,將閻璃救下,下了狠手,給了夏錦華一個手刀,落在那後腦勺之上,才見夏錦華安靜了,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閻璃忙將她給截住了,又是打橫抱起飛快地往外走去,見那淚落的麵容,心中又是恨,又是後悔。
為何,他們一定要走到今日這一步?
難道他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就不能有半點回旋之地嗎?
閻璃抱著夏錦華,匆匆地轉身而去,鎮南王見這般的情形,無奈地搖搖頭,追了上去。
雖然說皇權大於天,皇上可以擁有自己想要的任何東西,但是……
閻羅回頭看看那密室的方向,猶豫幾番,終於還是出口:“皇上,解藥……”
閻璃那龍顏之上帶著萬分的惱怒,回頭看了一眼那密室,濃眉微挑,氣恨之極,恨不得當場讓司空絕永遠消失,自己獨霸夏錦華。
但是,夏錦華如此堅決,完全不曾將自己的命放在心上,讓他如何敢下手?
但他還是賞下了一顆藥丸來,閻羅如獲至寶地送進了密室之中。
閻璃帶著昏迷的夏錦華,便直接進了宮。
鎮南王府之中一片大亂。
司空絕醒來的時候,還在王府之中,睜眼看見那陌生的環境,他翻身坐起,看了一眼周遭的環境,很久之後才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就要毒發了,護龍衛每個月都會毒發一次,若是吃了解藥還好,但若是沒吃解藥,可令人生不如死,活生生地感受淩遲之痛苦。
他以前說自己有秘方,其實不過隻是讓夏錦華放心。
那是皇室秘藥,隻有皇帝本人知曉解藥的秘方,一代傳一代,唯儲君與皇帝知曉。
他才選擇去鎮南王府,為的是不讓夏錦華擔心。
昨晚的事情,曆曆在目,一陣巨大的恐慌感襲來。
“錦華!”
他下床,奔出門,出門便看見冬奴端著藥進來,他忙抓住冬奴:“夫人呢?”
冬奴眼圈一紅,哽咽著:“夫人昨晚被皇上帶進宮去了。”
司空絕心神劇震,往後一靠,靠在了門框之上。
她去了皇宮,她選擇了用自己來換他的解藥嗎……
二話不說,司空絕飛奔出了那廂房,朝王府的馬棚去了,但是走到一半,便看見閻茗和閻羅走來。
“表哥,別去了。”閻茗猶豫再三,還是勸道。
“她在皇宮,我一定要接她回來!”司空絕很堅決,道。
閻茗看看閻羅,似乎是在征詢他的意見,見閻羅歎口氣,道:“西域新進貢了一種忘情神水,能令人忘情忘愛,已經給她服下了。”
“忘情神水!”司空絕瞪大了眼,心神一震,巨大的打擊令他眼前一黑。
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閻羅歎氣,上前拍拍司空絕的肩膀,“她終究不屬於你。”
終究不屬於我……
司空絕苦笑,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閻羅大叫不好,上前去將他給追了回來,足足十幾個人才將那發狂般的司空絕給捆了,送回了將軍府之中,讓鋼鐵俠等人嚴加看守。
另一邊,皇宮之中,閻璃猶豫了再三,終於將那忘情水給昏睡之中的夏錦華服下了。
忘情水,乃是西域今年進貢的新鮮玩意——因為實在是沒好東西上供了,拿這個稀奇玩意充數!
同文館的老翻譯把使用說明書念了一遍給閻璃聽。
忘情水,水忘情,一滴忘情水,能抵半瓢孟婆湯,忘記世間千般情,一刻鍾見效,無痛無副作用,無效退款,假一賠十,包郵……
服用過忘情水之後,夏錦華睡得異常香甜,閻璃便守在那床邊,等著夏錦華睜眼。
雖然使用說明書上沒說,但閻璃還是一廂情願地以為她服用之後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一定會讓她愛得無法自拔。
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抱得美人歸,然後喜當爹……
縱然喜當爹,閻璃也樂意了,隻要夏錦華喜歡,一切好說,生個女兒,裝模作樣寵幾年,長大了送去和親;生個兒子,裝模作樣寵幾年,封王封地打發出去。
若是夏錦華能給自己生出兒子正好,將來的皇帝便是他了!
閻璃的打算很美好,但是現實卻很骨感,夏錦華醒來的時候,眼神空洞洞的,睜眼就隻是看著那水藍色的床帳,眨也不眨。
閻璃大喜,看來忘情水是見效了,忙喚道:“錦華?”
還忙整理整理發型,調整調整嘴臉,盡量讓自己帥一點,好讓夏錦華愛上自己的幾率更大。
他連喚了好幾聲,夏錦華才終於是意識到自己身邊有個人,將眼珠子朝向了他,看了看,不明所以,像瞪那床帳一般的瞪著。
太醫來了,診治一番,“皇上,夫人一切正常,腹中胎兒安好,忘情水已經見效了,她什麼都忘記了。”
閻璃將太醫給打發下去了,坐到了夏錦華的身邊,盡量顯得自己和藹可親玉樹臨風,握住她的手,溫柔喚道:“錦華,可曾還認得我?”
夏錦華不說話,雙眼依舊是空洞洞的。
閻璃問了好多話,夏錦華都不答,一直看著他,雙眼一片茫然,好似根本不知道眼前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閻璃著急,覺得是不是哪裏出錯了,喚來了老翻譯,將那西域文的使用說明書再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老翻譯又將那使用說明書看了一遭,道:“皇上,上麵說,吃了忘情水,所有的東西都要忘記了,等同於剛出生的嬰兒啊!若是想正常,跟養孩子一樣,養個幾年,夫人大概就能說話了。”
“那你當初怎麼沒說!”夏錦華大怒。
翻譯委屈無比:“這上麵用了好幾種語言,老臣隻認識西域文一種!”
閻璃龍顏大怒,賞了老翻譯幾板子,下令將同文館所有的翻譯都叫來了。
最後,眾翻譯得出結論——忘情水是跨國作坊產的,原料來自回蛇,在東欒國發酵,在韃靼加工,在孟獲包裝,在西域出售,瓶子原料來自中原,在海外南呂國燒製,使用說明書用了八種語言……
閻璃又一頓板子下去,讓他們回去好生研究透徹了再來彙報,又忙匆匆地去看了夏錦華。
夏錦華已經被扶了起來,站在門口,立著,不言不語,空洞洞的眼神就盯著那門框。
閻璃進來,心疼道:“錦華,身子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