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陡然一驚,劃破原有的一切暗湧,掀起新的驚濤駭浪,那從腳底直竄到頭頂的寒栗之感,迅速流遍夏侯繆縈的全身,叫人恐懼莫名。

“滾開……”

男人清清冷冷的一把嗓音,隔著堅實的鏤花房門飄進來,聽來有些不真切,那樣的感覺,就像是沉在半睡半醒間的一場噩夢,但當你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這一切竟是真實發生,那才是最要命的……小丫鬟似乎還在做著最後的阻攔,說些什麼,夏侯繆縈聽不分明,她早已經沒有時間,再去關心屋外的情況,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讓麵前的男子離開……她不敢想象,若是被赫連煊看到他的存在,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喻錦程顯然也聽到了外麵的聲響,心中一動,卻在觸到眼前女子閃爍不定的雙瞳之時,狠狠一沉。

“是他嗎?”

喻錦程聽到自己低聲開口問道。

聽到他的聲音,夏侯繆縈卻仿佛突然嚇了一跳,轉瞬之間反應過來,卻是緊張的手足無措了。

“是他,赫連煊……喻大哥,你得趕緊離開這兒,不能讓他發現,否則……”

語聲戛然而止,無法延續,因為就連夏侯繆縈自己都不知道,到時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未知的恐懼,才是叫人最害怕的,不是嗎?

赫連煊成功的做到了。

“繆兒,你在怕他……為什麼?”

在一刹那,喻錦程卻突然心靜如湖,他定定望住女子略微驚慌失措的容色,那是他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即便曾經未失憶之前的夏侯繆縈,也不曾有過,更別說是,現在的她……他雖然用了一個“怕”字,但在男人的心底,卻隱隱知道,那樣的情緒,不僅僅是“怕”字可以概括的,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之感。

那些可能,不知為何,他突然不敢追究。

夏侯繆縈卻已顧不得他心中疑慮,唯恐下一秒,那個變態的男人,就會一腳踹開她的房門闖進來……這樣的不安,早已淩駕於一切之上……“喻大哥,你別問了……你真的得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夏侯繆縈一顆心,早已完全被即將到來的那個男人占據,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的存在。

從未有過的妒忌,在這一刹那,似漲潮的汐水一般,緩緩侵襲向喻錦程的心頭,漫開迭迭的不甘,他突然真的很想看看那個名喚赫連煊的男子,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但是,他不能。他怎忍麵前的女子為難?

“繆兒……”

吞下喉嚨間的所有苦澀,喻錦程低聲開口:“我會再來找你的……”

墮入赫連煊掌控的心緒,因為男人的這一句話,由是一緊,夏侯繆縈暫忘屋外越迫越近的危險氣息,望向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迎著她的目光,喻錦程亦深深的凝視住她,隻一眼,卻已足夠千言萬語。

不再猶豫,男人一個躍身,跳出了窗外。

夏侯繆縈望著他清俊的身影,一點一點的被茫茫夜色所淹沒,心中還沉浸在他望向她的最後一個眼神,一時之間,倒不知是怎樣的滋味。

夜風習習,將半敞的鏤花窗欞,吹得咯吱咯吱作響,涼意如水,激起連串的雞皮疙瘩,夏侯繆縈回過神來,趕緊將窗子關了起來,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在做這一切的時候,雙手竟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

壓下那砰然如擂鼓的心跳,夏侯繆縈不由長長舒出一口氣來,隻是,這一口氣,尚未來得及吐盡,但聽哐當一聲巨響,就在這個時候,驀然傳來,那被人一腳踹了開來的透雕如意門,撞在粉白如新的牆壁之上,發出刺耳的呻吟,在墳墓般靜謐的夜色裏,綿延的極長。

緊繃的神經,嚇得幾乎跳起來,夏侯繆縈本能的向著門口望去,未鬆完的半口氣,就那麼直直卡在喉嚨裏,噎的五髒六腑都是一陣悶痛。

男人卻隻涼涼掃了她一眼,修長雙腿,已是一步踏了進來,淩厲目光,如同淬了千年不化的寒冰,瞬時籠罩在整個溶月居裏,連帶著周遭的溫度,都仿佛降了幾分,一張緊抿的薄唇,更是微微上挑,勾出抹冷冽笑意,殘肆而狂虐。

“人呢?”

睥睨了一圈,男人似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銳利的視線,如刀鋒一般落在麵前的女子身上,像是恨不能將她剮了,與此同時,那高大秀拔的身形,亦一步一步的向前逼去。

“什麼人?”

故作鎮定的一句反問,卻仍是不受控製的泄露出些微的輕顫,夏侯繆縈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從那不斷迫近的男人身上,散發出的絲絲危險氣息,一觸即發。

雙腿本能的往後退去,直到整個脊背都緊緊貼住那冰涼的海棠木花窗,夏侯繆縈這才發覺,不過剛剛這極短的一瞬,她便已是半邊身子,都浸出茫茫的冷汗,濕噠噠的寒意,似透進了骨頭裏,漫開叫人不寒而栗的觸感。

隻是,這樣的一個動作,落在男人眼裏,卻仿佛是她正擋在窗前,阻止他發現那些被關在這扇窗戶之外的秘密……寒眸若冰,似沁著絲絲繚繞的涼氣,赫連煊冷冷盯住麵前的女子,像是恨不能穿透她的皮囊,直剖開那不見天日的靈魂一般。

夏侯繆縈瞧不出他此刻,究竟意欲何為,揪緊的心髒,越發沉的沒有底了,下意識的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一時之間,腦子裏卻惟有空白一片,什麼也想不起來,更不知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