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
夏侯繆縈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看到原本一直停頓在房門外的男人,突然拾起腳步,重又踏進了溶月居,月白色衣衫,目不斜視的拂過她的身邊,隻曼聲丟給她這漫不經心的兩個字。
夏侯繆縈望著男人如入無人之境的站在那鏤花窗前,心底突然有說不出來的異樣滋味,就像是有什麼不好的念頭,迅速的在她腦海裏劃過一般,待得她想要抓緊,卻早已不知去向。
躊躇了一會兒,夏侯繆縈終於還是決定從善如流,走上前去,將半敞的房門,闔了起來。
緊閉的空間,將似水寒涼的夜色,都一並關在了門外,偌大的房間裏,便隻剩下赫連煊與夏侯繆縈兩個人。孤男寡女,一時靜謐如塵,惟有輕淺的呼吸,幾乎微不可聞的回蕩在耳間,一點點的熨燙著空氣的溫度。
心跳的頻率,以可以感覺到的速度,迅速的攀升著,夏侯繆縈突然覺得,或許關上門,是一個錯誤的舉動。
“赫連煊……”
嗓音幹燥,似帶些連夏侯繆縈自己都不由懊惱的緊張情緒,從口腔裏漫無目的的逸出。原本是為著打破兩人之間這詭異的沉默,隻是,甫開了口,她才發現,此刻的自己,混沌的腦海裏,根本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要說些什麼。
男人似乎也並不需要她開口,隻一雙清清冷冷的寒眸,隔著鏤花窗欞,不知落向何方,那黑濯石般的眼瞳,竟仿佛比窗外無邊的夜色,還要漆黑幽暗,深不見底。
嘴角邪邪一笑,卻聽赫連煊語聲徐徐,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夏邑一戰,喻家軍幾乎全軍覆沒,漫山遍野的死人堆裏,卻獨獨找不到喻錦程的屍首……原來他果真沒有死……”
夏侯繆縈心中卻是不由重重一跳,頓了頓,方才道: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特意補充這句話,或許這樣的解釋,對麵前的男人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果然,赫連煊隻微微抬眸,沒什麼情緒的掃視了她一眼,嘴角漾起的莫測笑意,卻是一點一點的加深:
“當然,你是喻大將軍第一個想要告訴他還活著的人……死裏逃生,拖著大病初愈的虛弱身子,從夏邑到鄴城,跋山涉水,千裏迢迢的,喻大將軍對繆兒你還真是癡心一片……”
夏侯繆縈聽著從男人涼薄唇瓣間,優雅而施然的吐出的一字一句,卻隻覺心底一陣陣莫名的發冷。
“赫連煊,你想說什麼?”
夏侯繆縈盡量想裝作平靜,但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喉嚨深處,卻仍舊像是墜著一個巨大而笨重的鐵球一般,壓出股沉甸甸的感覺。
“本王想說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對你說過些什麼……”
微微一笑,但見赫連煊一張天妒人恨的俊顏上,果然半分負擔都沒有,悠然的就像是在探討明日的天氣,是否豔陽高照一般:
“夏侯繆縈,他想要帶你走,是不是?”
從男人紅口白牙裏吐出的這最後一句話,不帶絲毫的喜怒,不凝半分的情緒,落進夏侯繆縈的耳朵裏,卻如同一記千斤巨石,陡然砸進原本就暗流洶湧的湖泊裏,掀起驚天駭浪,不知什麼時候,便會決堤而出,將一切淹沒。
“赫連煊,你怎麼會知道?你一直派人監視我嗎?”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夏侯繆縈強自壓抑下去的平靜心緒,再次攪翻如洪流,一時之間,倒說不清是惱是恨。
赫連煊卻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悠悠出聲道:
“你拒絕了……”
這既不是問句,也不是陳述句,男人的語氣,像是帶些疑惑,卻又仿佛如此的理所當然。
夏侯繆縈此刻卻絲毫不懷疑,他果然在監視著她,一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每日的生活,事無巨細,都暴露在不知幾多陌生眼睛裏,便令她不寒而栗。
赫連煊性感而涼薄的嗓音,卻在這個時候,緊追不放:
“是因為舍不得本王的緣故嗎?”
夏侯繆縈原本洶湧澎湃在胸腔裏的一團灼灼怒火,因為男人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瞬時一噎,燙的她整顆心,都仿佛不受控製的向上一躥,幾乎從嘴巴裏跳出來。
“赫連煊,我原本真不知道,你竟然這麼的自作多情……”
如畫眼眉,斜斜一挑,夏侯繆縈氣極反笑,脆生生的將一口銀牙,咬的泠泠作響:
“若非你一直拿呂梁國的安危,來威脅我……你認為我會這樣心甘情願的留在這裏,任你欺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