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繆縈本能的伸出手去,摸向額角,指尖觸到溫熱液體,燙的她一顆心,狠狠一顫。
望著那沾在手上的淋漓鮮血,夏侯繆縈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她這一撞,會不會破了相?好笑對嗎?真的很好笑不是嗎?額頭上的傷口,絲絲往外滲著鮮紅色的血液,為什麼她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呢?是因為埋在胸膛裏的那顆心,此刻痛的太過強烈的緣故嗎?夏侯繆縈,你這莫名其妙的苦澀之感,到底是為著什麼?你到底在期待些什麼?又在失望著些什麼呢?麵前這個男人,他愛誰,又與你何幹?何用你在這裏傷春悲秋?自作孽,不可活,你有今日,真是活該……唇瓣漾開泠泠自嘲的弧度,夏侯繆縈深吸一口氣,斂盡心底那一切不該有的情緒,緩緩站了起來。
赫連煊望著麵前的女子,他看到她纖瘦單薄的身子,像一片落葉一般撞上桌角;他看到她光潔的額頭,有絲絲鮮血如櫻花般綻開;他看到她咬牙從地上緩緩站起來……藏在衣袖間的大掌,不自覺的緊緊握起,任那平整的指甲,狠狠掐進微帶薄繭的掌心,任那暴起的青筋,盤根錯節……“所以呢?赫連煊……”
倚著桌角站好,夏侯繆縈抬眸,望向對麵的男人,被撞傷的額頭,隱隱作痛,嘴角卻噙出輕淺笑意:
“你之所以千方百計的娶我進門,就因為我是喻大哥喜歡的人嗎?因為他害死了你最心愛的女子,所以你也要拚命的毀掉他愛的人嗎?”
看的這樣通透,夏侯繆縈真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難怪他每次望著她的時候,總是充滿諷刺、厭惡,還有那些濃重的化也化不開的泠泠恨意……原來,自始至終,她不過是他報複的工具而已……夏侯繆縈覺得自己有些聲嘶力竭了。
赫連煊麵無表情,冷冽的嗓音,不帶一絲溫度,如同在說著最尋常不過的一件事實:
“沒錯……失去摯愛的痛苦,他加諸在本王身上的,現在本王加倍奉還給他,很公平不是嗎?”
男人朗俊臉容上,暈開層層殘戾之色,每一分,都仿佛在無邊的地府裏浸過一般,漫出連綿的死亡氣息,一點一點的透進人的血肉裏,像是見血封喉的毒藥、透入骨頭裏,將一切的希冀都磨盡了,揉碎了,連渣滓都不剩。
“夏侯繆縈,本王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就連墨國跟呂梁國之間的這場戰爭,也都是在本王的算計之中,為了將你娶進門,你可知本王費了多少工夫?”
從男人薄唇間吐出的每一個字眼,在這一刹那,都仿佛化作了無數的冷蛇,爬滿夏侯繆縈的脊背,將她緊緊纏繞住,不斷的勒著她,胸腔裏的空氣,似乎正在迅速的散去,抑壓之感,一寸一寸的拂過心頭,帶來幾欲窒息般的慘痛。
夏侯繆縈望著這近在咫尺的男子,他與她,不過相隔數步,這般接近而又遙遠的距離,卻仿佛窮盡她的一生,也無法跨越……她曾經設想過,無數他可能娶她的理由,但那些千奇百怪的臆念之中,卻從來不曾想到過,他竟會是為著另一個女子,為著替另一個女子報仇……夏侯繆縈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如此的可笑。
“嗬……所以,赫連煊,我應該感到榮幸嗎?你這樣處心積慮、機關算盡的迫著我嫁給你,一次次的羞辱,一次次的折磨,都隻是為著這一天嗎?我真該恭喜你,你成功了……”
如畫眼瞳,無所謂般的一挑,夏侯繆縈凝住這近在咫尺的男子:“我還以為像你這種人,永遠都不會為著一個女子做什麼事情;是啊,像你這種人,又怎麼會懂得人心的可貴呢?卻原來一直都是我錯了……堂堂西秦國的煊王爺,原來竟然是一個情深意重的大情種,隻怕說出來,沒幾個人相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