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字都痛如刀剮,夏侯繆縈從來沒有天真到以為麵前這個男人,會對她有什麼不一樣的感情,可是,當親耳聽到,他所說的一切真相,有關利用、有關報複,不過四個字,這就是他與她之間僅有的關係了……他有心愛的女子,那個人,她死了,卻叫他如此的念念不忘,不惜一切代價的為她報仇……世事往往就是這樣的滑稽不是嗎?她以為他有的隻是冷酷、殘忍、厚顏無恥、喜怒無常;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一個人,會為著一個女子而痛苦、懷念、甚至不擇手段的替她報仇……誠如他所說的,那個人是他最心愛的人吧?嗬,最心愛,真的難以想象,這三個字,會從他涼薄的唇瓣裏吐出……夏侯繆縈突然很想知道,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樣?從始至終,一切都不過是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愛也好、恨也罷,跟她又有關係?她不過是無意間闖入這異世的一抹遊魂,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別人的替死鬼……在他的眼中,她除了作為報複喻錦程的一個手段之外,什麼都不是……夏侯繆縈覺得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是一個絕大的笑話。
赫連煊望住對麵的女子,她小小的麵容,梨子般大小,蒼白臉色,如紙清透,襯著額頭上絲絲斑駁血跡,像雪地裏開出的一小簇紅梅花,嬌豔而殘酷,觸目且驚心;她澄澈晶亮的眸子,如籠了薄薄一層水汽,平靜、沉寂,就像是一汪結了冰的湖,將一切生動鮮活的表情,都凍在眼底,不見天日;她甜軟糯香的唇瓣,攢開輕淺笑意,如同在一幅精致的工筆畫上,點綴上的點點墨跡,仿佛一眨眼,她便會被人抹了去,像一縷煙,一抹霧一般,天一亮、太陽一升起,她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難尋……不,這樣的念頭,讓赫連煊莫名的煩躁。他恨透了她用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氣,來麵對他。
“夏侯繆縈,本王是怎樣一個人,不需要你在這裏指手畫腳……”
清冽嗓音,擲地有聲,瀲灩寒眸,褪盡一切暗湧,赫連煊隻冷冷的攫住麵前的女子,她於他,從來都不過是報複那個男人的工具,顯然,他的選擇是正確的……讓喻錦程痛不欲生,這才是他應該關注的內容,不是嗎?至於她,她痛苦也好、憤怒也罷,無論什麼樣的情緒,都不會對他有任何的影響……“記著你的身份,夏侯繆縈……如果你不想讓自己在這裏的生活,過的更加悲慘,就安分守己的待在本王的身邊,本王想讓你做什麼,你都隻能接受,不要試圖惹怒本王,因為那樣的代價,你,還有你青梅竹馬的錦程哥哥,你們都承受不起……”
泠泠丟下這麼一番話來,男人似再也不願與她多做無謂的糾纏,旋即轉身,拂袖而去。
夏侯繆縈卻是心中,重重一沉。從男人口中吐出的有關喻錦程的事情,讓她暫忘自己的處境,一想到他未知的命運,便讓她無法無動於衷。
“赫連煊……”
顧不得其他,夏侯繆縈追上前去,脫口而出問道:
“你打算怎麼處置喻大哥?”
腳步一頓,赫連煊聽著身後女子,對另一個男人的關切,冷冷一笑:
“本王說過,除了死,什麼都可以……”
話已說盡,無謂多留,赫連煊踏門而出。
夏侯繆縈停在原地,心底蓬勃暗湧,直欲將自己淹沒。
夜色如潑墨般灑了一地。黑絲絨般的天空,暗沉一片,沒有月,亦沒有星。空氣幹燥的叫人心寒。
夏侯繆縈隻覺的一股麻木的冷,從心底蜿蜒而出,瞬時沿著體內的經脈,流遍全身的每一個角落,肌膚上長滿的雞皮疙瘩,一層一層,簌簌的往下落,像是沒有盡頭一般,要將她凍成一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