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隱約聽見有人在喊我,他說,薄顏,薄顏。
我睜眼,卻看不清那人的臉。
是誰,住在我過去的回憶裏。
“一切都會好起來,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那張模糊的臉,明明連五官都辨認不出來,我卻覺得,那是個相當溫柔的男人。
溫柔地,死在我過去的歲月裏。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睛,對上的是蕭裏的眼。
蕭裏沒說話,看見我醒來一臉恍惚,以為我被魘住了,伸手在我眼前上下晃了晃,我回神,嘴巴裏有一個名字,卻在說出口的瞬間化為靜音。
我……念不出夢中男人的名字。
甚至連著那個夢的知覺都在慢慢褪去。
我茫然地看著蕭裏好一會,男人坐在我病床邊,還是那張英俊的臉,側著臉龐看著我,說出一句毫無意義地話,“醒了?”
我頓時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蕭裏說,“沒出事。”
我一愣,這個沒出事指的是……
“小孩兩周,b超都拍不到,還是個小黑點。”蕭裏捏了捏眉心,“要不要全看你的心情,要是想打掉的話我給你預約。”
他直白地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連一點給我考慮的時間都沒有。
把痛苦的選擇統統推給了我一個人。
我摸著我的肚子,覺得老天爺真是殘忍。
為什麼這種時候偏偏要讓我懷上孕?
蕭裏問我,“你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嗎?”
這個問題在我脆弱不堪的尊嚴上麵踩了一腳,我才發現原來這世界上還有如此羞辱人的方式。他的輕描淡寫,我的撕心裂肺。
我紅著眼睛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蕭裏咧嘴笑了笑,話術語氣尤為輕巧,“要是這個孩子是我的,我倒是可以考慮收下他。”
也對,這向來符合蕭裏的性格。他不介意我是誰,隻要孩子是他的就行。平白無故多個私生子,連結婚娶老婆都省了,繼續浪,還能有個小孩,對渣男來說簡直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升官發財沒老婆。
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可惜了,我還真不知道。”
我知道的,可我不說。
“那你斟酌斟酌,算算日子,畢竟我也和你炮友一場,要是能確定是我的,你要生,我不攔你。小孩歸我,錢,你提就是了。”
這意思是叫我好好想想,前前後後和誰有過關係,能不能確定懷著誰的種……我死死攥著被子發抖,蕭裏,我還惦記你那些錢?我惦記你什麼,你不知道嗎!
果然,蕭裏像是看穿了那些想法,“不過,你要是用這個小孩兒來威脅我說想讓我娶你,那不好意思,你還是打掉吧。”
他不喜歡結婚,也不會結婚,能多個兒子自然是好事,但要是這個兒子成為了別人拿捏他的把柄,他便選擇舍棄了。
如此殘忍果決的一個人。
我滿盤皆輸。
從坐在他對麵那一刻起,這局棋,我就不可能嬴。
我捂著肚子說,“你讓我想想。”
到底生,還是不生。
蕭裏說,“行。對了,顧曆川有來找過你。”
我一愣,臉色都變了,還沒說什麼,蕭裏就撐著下巴笑了。這人渣笑起來還特別漂亮,“他聯係不到你,然後群裏挨個問了一遍,江凜說你在醫院,他就衝來了。”
我攥著被子笑,“衝來找我?他不是該跟他的媽媽黏在一起麼?”
“你不懂男人。”
蕭裏上前,冰涼的指腹碰過我的臉,描著我的唇形,一字一句,“就算是他另有所愛,但是你和他在一起兩年,這兩年,他已經把你當做了他的所有物。”
所以如果我一時半會消失了,離開了,顧曆川還是會有一種失去什麼重要東西的錯覺。
我很想問問蕭裏,我們當年狼狽為奸三年,他有沒有對我半點上心?
可是我看了看蕭裏現在的樣子,心知他是不可能的,他就是那種無情的人,如果我的存在影響到了他的心情,那他就會讓我滾。
所以不管在多麼激烈的歡愛中,他的眼睛永遠是冷的,哪怕燃燒得在瘋狂,都帶著一分能隨時隨地抽身而退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