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裏目光放空了看著容羨家裏的藏酒架,也沒說別的,過了許久才說,“我不想看見她結婚。我覺得在對於薄顏的感情上,我和你是一樣的,為什麼你不會有這種情緒?”
“我和你不一樣。”容羨頗為輕鬆,“因為我從沒有某一刻真正意義上擁有薄顏過,所以我也不用害怕失去。在我眼裏薄顏永遠是自由的,而我也隻給得起陪伴,我們互相尊重,從不拖累。這是我對我自己的定位。”
“但是你。”容羨目光沉沉看著蕭裏,“阿蕭,我們一起認識那麼久,我是旁觀者,我清楚知道你對薄顏的占有欲,所以薄顏走了你才會這樣,這太正常不過了蕭裏,你沒後悔,但是你已經失去了。”
“好吧。”蕭裏忽然間蹭的一下站起來,“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麼?”
蕭裏扭頭看著容羨,一字一句,“我,後,悔,了。”
容羨愣住了,“你想幹嘛?想去找薄顏?她現在好好的,你敢打擾她,我跟你沒完。”
蕭裏說,“我想見她了。”
“想想吧你。”容羨一把抓住他,“你去找她能改變什麼?”
蕭裏愣住了,容羨盯著他的臉,“你什麼都改變不了。蕭裏,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
蕭裏臉色變了,瞳仁縮了縮,“那我要怎麼辦?看著她結婚嗎?”
外麵淅淅瀝瀝下起雨,恰逢天邊炸開一道驚雷。
蕭裏在電光火石般地那個瞬間,看見容羨一動不動對他,隻說了一個字。
“對。”
對,看著她結婚。
別的,什麼都沒資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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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衛廷到酒店的時候也淋了一場雨的末尾,他脫了外套撐在我們頭頂,然後兩個人是小跑著到樓道裏的,隨後他甩了甩衣服,“怎麼一下子就變天了。”
我笑著說,“前陣子不是也下大雨麼?”
“是啊。”衛廷按了電梯,後來到了雅詩閣裏麵,他替我抽了餐巾紙,“沒感冒吧?”
“不至於,就這麼點小雨。”我對衛廷說,“謝謝。”
“不客氣。”衛廷看了眼窗外,“下次去我家住吧,也別老是住酒店裏。”
我這次還想開口拒絕,可是話到了嘴邊,就隻剩下一句,“好。”
我以為這次什麼都不會發生,就這麼和蕭裏相安無事兩兩相望,可是當我和衛廷剛洗完澡之後,內線電話就打進來。
“那個小姐,樓下有一名客人……非要上去見您……”
“是誰?”我皺了眉頭,下大雨的誰要來找我?容羨的話,酒店前台小姐都認識啊。
“說是……姓蕭,看著不像壞人但是感覺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人……”前台小姐和容羨關係不錯,把我也當自己人,兢兢戰戰小心翼翼對我說,“您要不要下來看一下?”
我當機立斷,“不認識,就說他找錯了,不見。”
豆大的雨珠敲打在酒店玻璃窗上,那聲音聽著讓人覺得心慌慌,如同逐漸加快的心跳。
後來我接到蕭裏的電話,背景音一片雨聲,他衝我怒吼,那聲音穿透手機,如同裹挾著風雨衝我刮來,“下來!”
我說,“不了吧,我們這樣不好,我和衛廷在一起。”
蕭裏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我喊你現在下來!”
他站在中庭裏,酒店中庭是一片露天花園,男人對著我房間在的方向抬頭,“給你五分鍾時間下來!”
我渾身一驚,“你瘋了嗎!下大雨跑來找我幹什麼,怎麼不去關心你的薄悅?”
“關你屁事?”蕭裏口不擇言,“現在就下來!”
“蕭先生,薄顏可能沒空。”衛廷火上澆油一樣把我手機拿了過去,對著手機另一端的他笑了笑,“所以不好意思,您還是等在雨裏吧。”
我感覺心髒瑟縮了一下,想下去看,衛廷一把將我拉住,“別去。”
我的手指都在顫抖,我知道我不該去的,去了就會心軟,不能去的。可是我的心抖得厲害,真的像被人挖出來一樣。
直到窗外傳來蕭裏的叫喊聲,如同驚雷劈裂雨幕,我猛地走到床邊推開窗,一股風雨直接衝著我灌進來,劈頭蓋臉地砸滿了我全身。
真冷啊。
我抹了一把臉,低頭就看見蕭裏身子細長如同鬼影,站在酒店花園中庭,渾身濕透立在樓下,旁邊歐式的路燈投射出慘淡的燈光,將他的濕漉漉的臉照得慘白。
蕭裏抬頭,看見樓上推開窗的我。
他仰起脖子,雨水順著衣領往下滑,淌過他凸起瘦削的喉結,落入單薄的衣衫中。
白光下雨水摔落的過程被拉出無數條轉瞬即逝細密的雨線,在那一刻我覺得像是時光流轉,如同看見蕭裏訂婚那一天,在雨中崩潰的我。
蕭裏抬頭,依舊還是那張漂亮的臉,隻是他的眼神帶著靈魂深處的痛,對我說,“薄顏,下來。”
我哭了。
眼淚當場肆無忌憚地落下來。
“容羨和我說,隻能眼睜睜看著你結婚。”
蕭裏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一張臉驚為天人,尤其是在漆黑雨夜中,如同鬼魅不切實際——我才知道原來太過美麗的東西都是危險的,蕭裏,也在這範圍內。
心髒深處滋生出劇烈的疼痛感,我掉了幾滴眼淚就硬生生止住了,笑著對他說,“對的,你結婚,我也結婚。通通都不要好過吧。”
再後來,我直接刷的一聲將窗戶重新關上。
我聽見那一瞬間有人用顫抖的聲音喊我名字,長夜漫漫,終究被雨聲衝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