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有人敲門,我轉身出去,是服務員拿了藥送上來,我給蕭裏燒了開水,這期間就沉默地看著水壺慢慢運轉,隨後又用常溫的礦泉水和滾燙的開水兌在一起,給他調好了溫度。才把水杯和藥片一次性遞過去。
蕭裏沒起來,連動都沒動。
我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去扶蕭裏,豈料蕭裏一把推開我。
男人從床上臥起,弓著背,拉出一節相當漂亮的背脊,透著微紅的臉帶著些許醉意,不停地深呼吸,氣息滾燙。
他紅著眼睛扭頭看向我,聲音低啞,“滾。”
我想,這是夢醒了。
我說,“把藥吃了,我就滾。”
蕭裏說,“誰喊你來的?”
我幹脆利落賣了陸在清:“陸在清說你死活要鬧,就讓我過來幫忙。”
蕭裏嘴裏發出一聲咒罵,嚷了一句多管閑事,這話讓我呼吸都跟著疼了一下。
隨後男人再次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不知道為什麼,我竟覺得蕭裏有些脆弱。
我覺得我不該心軟了,今天半夜跑過來找他,就已經很打自己的臉了。
何況,人家也沒多待見我不是麼,你瞧瞧蕭裏。
我轉身,“那你要是酒還沒醒,就繼續睡一會,睡醒了把藥吃了。”
蕭裏沒說話。
我起身往外走,結果背後傳來一聲咚的悶響。
我回頭的時候就看見蕭裏把我給他倒的那杯水直接丟在了地上,因為地上鋪著厚厚的毛毯,所以玻璃杯沒碎,但是水灑了一地。
都是我腦子裏進的水。
我慘笑著扯扯嘴角,這情況才是最意料之中的不是麼?
“薄顏。”蕭裏突然間出聲了,在背後喊我,“我最後問你一遍,真的要和衛廷結婚麼?”
我竟譏笑著反問,“不然和你結婚?”
蕭裏猛地錯愕,猝不及防恍若有根箭矢刺穿了整顆心髒。
他臉色都跟著慘白了些許,像是不相信我能說出這種話,不過我已經無所謂了,我擺擺手,“別了別了,我們都睡過這麼多次了,還客套什麼呀?”
蕭裏直勾勾盯著我的臉。
越是這樣,我越要笑。
“我心裏明白得很,炮友上位,我算什麼東西?蕭裏,你放一千個心,你和薄悅的婚禮,我絕對不會出麵打擾,安安心心結你的婚吧。至於我和誰結婚,也不關你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不會為了你孤獨終老,畢竟我也不會委屈我自己。”
蕭裏麵對我,像是有無數話想說,可是到了後來,竟然一個字,都表達不出來。
“陸在清告訴我,你今天非要吵鬧,所以我過來看看你。”
我沒忍住,明明想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可是聲音卻逐漸溢上了顫抖,我轉過頭去看蕭裏,破罐子破摔得徹底,“好吧,前麵的話都是我故意裝的,其實就是我放心不下你,爛泥扶不上牆非要來看你,我很賤對不對?明明知道我要是過來了,你肯定冷言冷語嘲諷我,還不死心要來照顧你。蕭裏,你很喜歡我為了你犯賤的樣子嗎?現在這樣的我,是不是很取悅你?”
蕭裏瞳仁縮了縮,褐色的眼睛深處,有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霧。
我總覺得蕭裏就像是西式庭院深處籠罩的輕煙迷霧,一如他整個人,朦朧又不可捉摸,握得太緊便消散,不握緊,便在你周身纏繞。等你想要抽身而退了,他便鋪天蓋地地漫上來。
就比如說此時此刻。
我知我在蕭裏麵前如同赤身裸體,所有肮髒不堪的念頭陰謀皆被他悉數看穿,不管我角色扮演多深入人心,他一眼,我就卸下所有偽裝。
無意義。毫無意義。根本沒有一丁點意義的重蹈覆轍。
我嘴巴張了張,但是沒想好要說出什麼來。沒準兒就算是我說出一朵花來,蕭裏都不會有半分動容,於是我所有的話語到嘴邊就變成了一句,蕭裏,再見。
我說,好好照顧自己,記得吃藥。
這是我最後給你的,給我們彼此的,僅剩一點尊嚴的後路。
我走的時候,我聽見蕭裏帶著嘶啞的聲音喊了我一聲,可是我腳步沒停,推門而出,一頭紮入外麵的黑暗中,直到暖黃的燈光的被身後的門關上。
陸在清他們幾個還在樓下前台,各自玩著手機陷在幾張單人沙發裏,我乍一眼望去,湊群的公子哥兒都是光鮮亮麗的,蕭裏也是他們其中之一,玩世不恭又不可一世,所以來去如風,成我心頭悸動。
容羨第一個看見我,“你……”
陸在清說,“我靠,什麼情況,我們都做好在樓下等你倆一夜的準備了。”
怎麼,還以為我們會舊情複燃然後一發不可收拾來一頓愛的交流嗎?
我嘲諷地笑了笑,“好了。”
“他呢?”江凜在我身後左看右看,嘶了一聲,“沒跟下來……”
費矢說,“估計還在生病。”
我說,“給他喂藥了,他不肯吃,我也沒辦法。”
陸在清指著我,“你真以為我是喊你來照顧蕭裏生病的啊?!”
我看了他一眼,眸光冷漠,“不然呢?”
陸在清結結巴巴地說,“我還不是……給你倆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