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如同沉溺於深海,窒息感緩慢浮上我的胸腔。
我對蕭裏說,“你稀罕我的謝謝嗎?”
蕭裏低低冷笑,“你覺得我稀罕?”
我搖搖頭,輕笑著,“那我就不用特意對你說謝謝兩個字了吧?”
蕭裏沉默了,我明顯看見了他眼裏沉澱下來的凶狠。
但是我,此時此刻的我,竟然無動於衷。
後來我在床邊坐下,蕭裏沒吭聲,就是把臉轉了過去,正好把額頭上的傷口給我看,我說,“疼嗎?”
蕭裏沒說話。
我又問了一遍,“疼嗎?”
“不疼。”
蕭裏忽然間倒抽一口冷氣,嘶嘶地笑著,“是騙你的,挺疼的。”
我沉默看著蕭裏,看著他額頭上那個疤,他臉那麼帥,多了道疤,愣是竟然沒破壞美感。
可能長得帥的人,毀容了也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我就坐在病床邊,手攪在一起,也很緊張,蕭裏就這麼不說話,我們共處一室,氣氛卻如同陌生人相見。
想想也是一種嘲諷,曾經我們天天在同一張大床上醒來,可是當激情退卻的時候,現在,隻剩下了一把冰冷的灰。
一切都燒成灰了,什麼都沒留下。
後來蕭裏問我,“你想怎麼辦?”
我還在出神,冷不丁被他一問,立刻抬頭看他,才發現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注視著我,那眼神直勾勾的,跟刀子似的,我渾身一驚,“你……你想表達什麼意思?”
“這是我該問你的。”蕭裏皺著眉看著我,“過來了,想幹什麼?接下去的一切,你打算怎麼辦?”
我下意識道,“能怎麼辦,我……就這樣啊,等孩子大了,讓他們自己選擇留在誰身邊,我都可以的。”
要是沒了孩子,我一個人倒也自在,隨時隨地去死都輕輕鬆鬆。
蕭裏聽見我這個回答,果不其然眼神更深了,我才猛地發覺,蕭裏問的,可能是說我們之間怎麼辦,而我,壓根沒想過我們之間的未來,所以連上心都沒有。
我立刻道,“你呢?”
把問題拋還給他好了。
反正我也給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蕭裏怔怔看著我,大概是不相信這話能從我嘴巴裏說出來,他那麼了解我,肯定知道我在逃避什麼,也肯定知道我逃避的理由。
感情裏的一切逃避,不過是因為不愛了。
蕭裏倒抽一口涼氣,後來閉上眼睛,靠著枕頭坐在病床上,仰著頭,聲音嘶啞地說了一句,“無所謂。”
他喉結上下動了動,遠遠看去特別性感。
我沒說話,垂下眼睛,看著蕭裏這副壓抑忍受的樣子,忽然間又覺得,有些嘲諷。
我自嘲地搖頭笑了笑,我說,“你要是沒事,那我走了,我去隔壁看看容羨。”
蕭裏張嘴想說話,可能是想留我,也可能是想讓我快點滾。我把握不準蕭裏對我的喜好,任何話就像是薛定諤箱子裏的貓,再出現的那一刻之前,我都無法判定他到底是愛我還是討厭我。
要我還是讓我去死。
可是果然,出聲的時候,蕭裏還是那副腔調,對我說,“那你快點滾。”
你瞧。
我真是自作多情。
我出去的時候,餘光察覺到蕭裏一直盯著我,那眼神太過灼熱,幾乎能把我的被燙出一個洞來——我想,或許人都是念舊情的,他可能放完狠話,還是舍不得我吧。
可是蕭裏,我舍得。
後來我關上門,去了別的樓層看容羨,推門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看視頻,沒想到我會來,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我如實道,“蕭裏受傷了,和你住在同一棟住院樓裏,看完他我順路來看看你。”
容羨隔空丟給我一個蘋果,“吃嗎?我洗過的。”
我接住了,直接咬了一口,皺起眉頭,“太熟了,軟軟的。”
“你喜歡吃脆的?”
我道,“對的,你以前都記得的。”
容羨對著我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抱歉,我忘了。我還在住院,吃的都是容易消化的水果,所以蘋果也是挑的粉粉的品種。”
黃皮蘋果,營養成分倒是挺高的。
我咬了一口就放在一邊,在容羨病床邊坐下,就如同剛剛在蕭裏旁邊坐下一樣在,隻是這一次,我的姿態放鬆了很多。
不管容羨記不記得我,在他身邊,我都覺得很安心。
後來容羨把我手機抽出去,我愣了一下,他說,“我給你輸WiFi密碼。”
他以前也這樣可以很輕鬆自如地拿我手機去玩,可是當現在這個動作被失憶的他做出來的時候,我大腦深處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你忘了,可是身體和本能還替你記得。
容羨將輸入了密碼的手機塞入我手裏,我還維持著那個姿勢沒動,後來容羨看我一眼,“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