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墨染心中一震,刹那間覺得委屈異常,強撐的堅強也幾乎崩潰。苦笑一聲,她低下了頭:“我……有想指望的人來著,不是……指望不上嗎?既然沒有人會在意,我又何必在意自己?我為誰在意?”
為我。
這兩個字,赫連蒼寧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說出口。那份辛苦,竟不亞於一場終極對決。
短暫的沉默之後,赫連蒼寧重新開了口:“能不能猜出謠言是誰傳出來的?”
“還能有誰?江雪柳。”雲墨染冷笑,說一點都不生氣那是假的,“那日在寧心居她顏麵大失,自然要出出氣。”
“嗯。”赫連蒼寧點頭,“那麼……”
剛說了兩個字,隻聽樓梯口一陣急而不亂的腳步聲響,伴隨著一種獨特而清脆的鈴鐺聲。阡陌立刻臉色一變,低聲說道:“王爺,是玉王府的人找來了,想必有什麼急事。”
赫連蒼寧微一點頭,阡陌已經閃身而出,不多時帶著一個麵容俊秀的侍衛回轉。那侍衛立刻抱拳跪地:“參見十九皇叔!皇上派人到府中傳旨,要十九皇叔即刻入宮覲見,不得有誤!”
赫連蒼寧冷笑,揮手示意那侍衛退下:“消息倒快,已經傳入宮中了。”
雲墨染一怔:“寧皇叔是說,皇上召見乃是為了這些傳言?”
“十有八九。”赫連蒼寧起身,“阡陌,走。這幾道菜給我留著,我很快就回來。”
赫連蒼寧自是不知,就在短短片刻之間,謠言已經迅速升級。一開始,這些謠言的確是江雪柳散布出去的,最初的版本也的確如映飛所說的那般,是雲墨染不知廉恥,脫光了企圖引誘十九皇叔。
然而謠言之所以可怕,其最大的威力不在於傳播速度有多快,傳播麵有多廣,而在於謠言升級的速度有多快!往往傳播到最後,其版本與最初的版本相比已經麵目全非,令人怒到吐血。
是以當消息傳到赫連蒼穹的耳中,就變成了“十九皇叔與侄媳婦雲墨染私通,且雲墨染已經珠胎暗結,幾日前剛剛墮了胎”,更有甚者,連雲墨染孕吐的時間、狀況,以及墮胎時痛得尖叫的樣子都說得有鼻子有眼,宛如親眼所見。
赫連擎霄雖已寫下休書,但雲墨染畢竟曾經是他的準王妃,如今竟有這等謠言傳出,他自是難以忍受,故此立刻將此事稟報赫連蒼穹,請他定奪。
赫連蒼穹聞言,將信將疑。他根本不相信赫連蒼寧會做出這種事,即便會,也絕不可能被任何人看到。然則謠言來勢洶洶,一夜之間已經傳遍璃京城,他也不可能不聞不問,這才速召其入宮問話。
“臣弟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不知皇上召見臣弟所為何事?”趕至禦書房,赫連蒼寧躬身施禮,麵容平靜,毫無異狀。
“免禮。”赫連蒼穹亦不動聲色,並無興師問罪之意,“朕請十九弟入宮所為何事,十九弟想必已猜到一二了吧?”
“是。”赫連蒼寧點頭答應,“不過那些隻是謠言,皇上聖明,自是不會相信。”
怎麼,這是打算一句話堵死朕所有的退路?朕若說相信那些傳言,便不聖明了是不是?
赫連蒼穹暗中冷笑,麵上卻微微一笑說道:“十九弟一向潔身自好,且厭惡與女子接觸,是絕對不會做出那種肮髒齷齪之事的。不過,所謂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若是無緣無故,怎會有謠言傳出?十九弟,你最近可曾與人結怨,或者是……”
“臣弟不敢。”赫連蒼寧微微躬了躬身,“其實此事隻是一場誤會,雲墨染的確去過玉王府……”
“哦?”赫連蒼穹臉上立刻泛起了探究的冷笑,“這倒是世間奇聞!十九弟不是從不許任何女子進玉王府的嗎?怎麼獨獨對雲墨染如此特別?”
“那是因為,她醫術比任何人都高明。”赫連蒼寧不慌不忙,令人瞧不出半點破綻,“皇上知道,臣弟的母妃一直身體不適,宮中所有禦醫均為其診治過,卻始終治標不治本。”
這件事赫連蒼穹的確知道,為了表示關切,他還時不時過問一句。是以接著便點了點頭:“不錯,說起來朕也好長時間不曾去看望煙姨娘了。怎麼,你的意思是說,雲墨染能夠醫好煙姨娘的病?”
“是。”赫連蒼寧點頭,“因此臣弟才將母妃接回府,並請雲墨染進入為母妃治病。雲墨染說過,醫治過程不準任何人打擾,否則極易導致嚴重後果。臣弟這才對此事嚴格保密,不曾讓任何人知道,誰知反而因此引發了一場如此大的誤會。”
此言一出,赫連蒼穹先自信了幾99999分,卻接著問道:“既如此,雲墨染脫衣引誘於你之說,卻又從何而來?”
赫連蒼寧神色不動,淡然說道:“此事更是誤會。母妃的身體之所以一直不適,乃是因為體內生了異物,必須進行切除。切除之時,雲墨染衣衫上濺滿了鮮血,臣弟便找了一套幹淨衣服要她換上。誰知就在她換衣之時,恰好被人看到,謠言就此傳出。”
赫連蒼寧這番話雖並非事實,但卻合情合理,經得起任何人推敲查驗。煙貴妃身體不適是事實,雲墨染醫術高明也是事實。何況赫連蒼寧一向不喜與女子接觸,玉王府又守衛森嚴,若無他的許可,雲墨染根本不可能強行闖入。
這謠言本身就足夠荒謬,赫連蒼穹一多半不信,此番聽不出任何破綻,自然也就無法再懷疑,除非他想無理取鬧。
赫連蒼穹臉上的神情立刻緩和下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此事諸多巧合,難怪會有謠言傳出,朕原也是擔心十九弟會惹上麻煩,這才多嘴問了一句,還望十九弟不要見怪。”
“臣弟不敢,多謝皇上關心。”赫連蒼寧神情平靜,躬身施禮。
赫連蒼穹也覺十分無趣,隻得轉而問道:“對了,煙姨娘身體如何了?雲墨染可曾醫好了她的舊疾?”
“回皇上,醫好了。”赫連蒼寧點頭,“母妃的身體已無大礙,隻需小心靜養即可。”
“那就好!”赫連蒼穹故作開心地微笑,“雲墨染又立了一件大功,十九弟可要好好獎賞她才是。至於這謠言……”
“臣弟自會處理,不勞皇上費心!”
施禮退出禦書房,阡陌忙輕手輕腳迎了上來:“怎樣?”
“果然是為謠言之事。”赫連蒼寧滿臉冰冷,眸中閃動著隱隱的怒意,“而且謠言傳至此處已經更加離譜,居然說本王與雲墨染私通,還珠胎暗結,前幾日剛剛墮胎……”
“什麼?”阡陌吃驚地挑了挑雙眉,“好個雪柳郡主,還真張得開這個口!王爺,接下來怎麼辦?”
“怎麼辦?”赫連蒼寧冷冷地笑了笑,笑得令人頭皮發麻,“江雪柳如此眷顧本王,本王豈能沒有回報?阡陌,附耳過來。”
阡陌答應一聲靠了過去,赫連蒼寧在他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阡陌便咬了咬唇,歎息著搖搖頭:寧皇叔表示很生氣,雪柳郡主,你這輩子算是完了……
在阡陌的努力之下,又是一夜之間,另一個傳言以更加迅猛的石頭傳遍璃京城,迅速蓋過了之前所有的謠言!傳言說,之前的謠言乃是江雪柳所為,雲墨染去玉王府明明是為了給煙貴妃治療舊疾,恰巧被她碰上。她原本一心想要做玉王妃,妒忌之下不惜傳播謠言陷害雲墨染,說她意圖引誘十九皇叔。皇上已查明真相,並命江雪柳閉門思過,無詔不得外出!
此傳言一出,百姓又是議論紛紛,而且綜合所有一切來思量,這種說法顯然比前一種說法的可信度要高很多。一時之間,定國公府所有人都被傳言壓得不敢出門。
“王爺,定國公府所有人都不敢隨意出門了,怕是丟不起那個人。”
玉王府內,阡陌手摸下巴,好整以暇地說著。
赫連蒼寧一聲冷笑,一舉一動卻依然優雅:“放心,這才隻是個開始。前一陣子金沙國使者奉其國君之命前來,要與赤鳳國和親,皇上卻哪位公主都舍不得,一直在猶豫。阡陌,給皇上提個醒,讓他封江雪柳為公主,和親金沙國,此生無詔不得回京!”
金沙國地處焰之大陸的極北之地,周圍均是茫茫的大沙漠,生活條件極其惡劣。若非如此,赫連蒼穹也不會猶豫至今。如今江雪柳惹怒了十九皇叔,便到那蠻荒之地苦熬餘生算了!這就是冒犯十九皇叔的下場!
阡陌聞言,卻是挑了挑眉,略覺驚異:“王爺,真的要如此?這可等於把雪柳郡主發配出去……”
“自作孽,不可活。”赫連蒼寧不為所動,淡淡地說著,“原本我還念著皇後的一點恩德,對她諸多寬容,她既要得寸進尺,休怪我翻臉無情!去吧,做得巧妙些,莫讓皇上看出此事與玉王府有關聯。”
“是!”
阡陌答應一聲退了下去。經過多年的苦心經營,赫連蒼寧在朝中人脈較廣,想要不動聲色地提醒赫連蒼穹命江雪柳和親金沙國,倒也並非難事,如果不動聲色地絆倒安國公一般。
果然,在阡陌的暗中奔走之下,不久之後一道聖旨便傳到了定國公府,封江雪柳為“雪柳公主”,和親金沙國,為兩國交好做出貢獻,無詔不得回京!
此言一出,定國公府登時炸開了鍋!
定國公江震開與其妻雲安蓉成親多年,膝下卻隻有一子一女,如今這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寶貝疙瘩居然要嫁入寸草不生的蠻荒之地,夫妻二人如何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