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不過片刻的時間,原本清朗的天空中便突然出現了一大片烏黑的“雲”,正以極快的速度往雲墨染所在的方向翻滾而來!而這團“烏雲”,居然是由數不清的蜜蜂組成的!
無數隻蜜蜂振翅而來,發出的嗡嗡聲極為雄壯,令人忍不住渾身寒毛直豎,若是換了個膽小的,隻怕早就哇的一聲尖叫,然後抱頭鼠竄了!
幸好,站在外麵的人是雲墨染。看得出那無數隻蜜蜂正朝自己湧來,雲墨染不及細想,立刻將水壺扔在一旁,接著飛快地脫下外衣用力撲打,口中還來得及大聲叫道:“映飛!冬槐!關緊客棧所有的門窗,快!”
眼前人影一閃,聽到喊聲的映飛已經出現在了雲墨染麵前:“姑娘……哪來這麼多蜜蜂?!”
麵前看到的一幕同樣令映飛吃了一驚,卻已經來不及尋找襯手的工具,隻得揮動雙掌,以內力驅趕著蜜蜂,同時與雲墨染一樣大聲喊道:“冬槐!快把客棧所有的門窗關緊,任何人不得出來,快!”
奔到門口的冬槐看到兩人被黑壓壓的蜂群包圍的景象,早已嚇得臉色發白,立刻答應一聲夥同其他幾個夥計一起砰砰乓乓地關著門窗。然而眾人動作再快,卻仍有不少蜜蜂飛進了一樓大廳內,眾人來不得害怕,立刻抓起笤帚、抹布等物追趕著撲打。
映飛揮舞雙掌不斷劈向蜂群,數不清的蜜蜂紛紛被他的掌力擊碎,紛紛揚揚地落在了地上。然而一批蜜蜂喪命之後,接著便有第二批、第三批峰湧而來,似乎無窮無盡。
很快的,映飛便發現了一個十分蹊蹺之處,百忙中還來得及回頭說道:“姑娘,我瞧這些蜜蜂像是經過訓練的,它們的目標應該是你!你快些躲進客棧去,這裏交給我好了!”
“你也看出來了?”雲墨染冷笑,不停地揮動著外衣,“不錯,這些蜜蜂分明就是被人操控的,所以隻攻擊我一個!映飛,你怎樣?”
“還可應付!”映飛點了點頭,“姑娘,你進去吧,你沒有內力,時間一長難免力竭,萬一被蜜蜂蟄傷了怎麼辦?既然它們找的是你,你若躲起來了,它們自然就散去了!”
雲墨染搖頭:“我沒事,反正它們找的是我,我怎能讓你代我受過?”
“七小姐!我來助映飛公子!”便在此時,隨著一聲喊叫,東陵飛曄自二樓窗口一躍而下,同時一掌將窗戶關好,接著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揮舞雙掌驅趕著蜜蜂,“七小姐,你進去吧,這裏交給我二人即可!”
雲墨染本欲拒絕,卻也知隻靠二人以內力驅趕終究不是長法。略一沉吟之後,她眼睛一亮,一邊驅趕著蜜蜂一邊衝進了客棧,砰的一聲關好房門叫道:“冬槐!成平!快去拿火把點燃……”
一句話尚未說完,接著便看到采清等四人各自拿著一隻霍霍燃燒的火把奔了出來。雲墨染忍不住讚許地點頭:“誰這麼聰明,知道用火可以驅趕蜂群?”
“是十九皇叔派人吩咐下來的!”采清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汗,拿著火把就要往外衝,“小姐,你先歇著,我去……”
寧皇叔?你反應倒快。雲墨染踏上一步,伸手去搶火把:“給我就好,你們躲在這裏安全些!”
然而就在雲墨染的手剛剛觸及火把的一刹那,赫連蒼寧已經五指輕揚虛空一抓,采清等人登時一聲驚呼,四隻火把齊齊脫手,向著赫連蒼寧飛了過去!
不等眾人驚呼出聲,便見赫連蒼寧一掌拍出,砰的一聲淩空震開了房門,同時高喝出口:“三皇子,映飛,接著了!”
隻見道道火光呼嘯而出,四隻火把瞬間落入了東陵飛曄和映飛的手中。如此一來,二人自然如虎添翼,各自揮舞著火把往蜂群的身上招呼。本來之前二人已經殺死了不少蜜蜂,再用火把一攻,蜂群頓時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起來,那團令人發毛的“烏雲”終於散去了!
然而就在眾人為危機即將解除而稍稍鬆了一口氣之時,意外發生了。東陵飛曄隻顧揮舞著火把驅趕蜂群,未曾留意一個小小的卷軸自他的袖中滑了出來,掉落在地之後骨碌碌一陣滾動,居然徑直滾到了客棧門口。緊跟著,卷軸在慣性的作用下打開了一小半,露出了一張年輕女子的臉!
赫連蒼寧與雲墨染就站在客棧門口,時刻注意著戰況。卷軸滾過來之後,二人本能地低頭看了一眼,接著齊齊驚呼起來:“呀!這不是……”
雲墨染的吃驚程度更甚於赫連蒼寧,她立刻蹲下身將卷軸抓在了手中,刷的一下完全打開定睛一看——
畫中的女子極為年輕,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裙,寬大的衣袖配上窈窕的身段,即使隻是一幅畫像,卻也給人一種飄飄欲仙之感。然而最讓二人吃驚的是,這女子的容貌竟與雲墨染有九分相似,幾乎就是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隻在於,畫中女子的眼神十分溫和,仿佛一尊守護著眾生的菩薩,而雲墨染的眼神中則總是透著一貫的冷銳。
短暫的震愕過後,赫連蒼寧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袍袖一拂冷冷地說道:“你的畫像怎會在東陵飛曄的身上?還有,你不是說除了你我之外,再無第三人看到過你的真容?”
“確實沒有,我發誓!”雲墨染有些著急,更多的則是疑惑,“寧皇叔,我也不知我的畫像為何會在三皇子身上,不過……這畫中女子未必是我吧?或許是人有相似……”
“我知道人有相似。”赫連蒼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顯然對她這個借口十分嗤之以鼻,“不過像到如此地步,除非你們是孿生姐妹。雲墨染,別告訴我你還有一個失散的姐妹之類,我一向認為世間無巧合。”
我亦如此認為。雲墨染忍不住苦笑,委實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可以確定東陵飛曄絕對不曾看到過他的真容……等等!
難道……自己之前在雲來閣之時,每到晚間夜深人靜之時,總會將臉上的易容藥物洗淨,後來更是會在無人處時摘下麵具洗漱,難道……東陵飛曄那個時候竟然在機緣巧合之下看到了自己的臉?
不,也不可能。若果真如此,他見到自己的時候怎會絲毫異常反應都沒有?天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在雲墨染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東陵飛曄與映飛兩人終於成功地解除了危機,所有蜜蜂死的死,逃的逃,總算一隻也不剩了。
喘了口氣,二人將火把交給了成平成安兩人,才齊齊地奔過來問道:“姑娘(七小姐)!你怎樣?”
“我沒事。”雲墨染搖了搖頭,目光異樣地看著東陵飛曄,“三皇子,這畫像……可是你的?”
東陵飛曄一低頭,登時臉色微變,一向溫文爾雅的他居然一把將畫像搶過去,迅速卷起來收入了袖中:“對,是……是我的,想是方才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多謝……多謝七小姐。”
東陵飛曄的反應明顯不太正常,正因為如此,赫連蒼寧臉上的神情陡然變得更加陰鬱了幾分。他雖然一直未曾開口,雲墨染卻明顯感到一股冰冷的氣息向自己湧了過來,腳底下不由悄悄向一旁挪了一步,不動聲色地問道:“這畫中人長得極美,卻不知是……”
“她……”東陵飛曄明顯遲疑了一下,突然笑了笑說道:“說出來不怕七小姐笑話,這畫中女子乃是我的……心上人。隻可惜我隻與她見了一麵,她便遠走他鄉了,為了尋找她,我才終日帶著她的畫像,並做好了走遍焰之大陸的準備。”
赫連蒼寧聞言,目中的溫度簡直降到了冰點,冷冷地瞪了雲墨染一眼。雲墨染愕然搖頭,卻苦於無法解釋,暗叫一聲:我好冤啊!簡直比竇娥還冤!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尷尬,片刻之後,到底還是東陵飛曄首先回過神來,嗬嗬一笑說道:“飛曄如此兒女情長,倒叫各位見笑了!十九皇叔,七小姐,二位且請入內歇息,我幫映飛公子打掃一下戰場。”
赫連蒼寧點頭為禮,接著甩手上了樓。雲墨染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耳邊卻突然傳來他冰冷的聲音:“還不上來?”
叫我?雲墨染怔了一下,隻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隻不過在場三人都各自顧念著自己的心事,是以沒有人注意到,當映飛看到東陵飛曄手中的畫像時,眸中同樣有一道異樣的光芒極快地閃了過去。
東陵飛曄小心地按了按袖中的畫像,確定不會再大意失落之後去拿了一把掃帚,同其他人一起清掃著地上的蜜蜂屍體。不過他對映飛似乎很好奇,總是偷偷瞄著他俊朗的臉,幾次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映飛公子,你……貴姓?我總覺得……”
映飛抿了抿唇,低垂的眼瞼遮住了眸中所有的痛苦,口中卻淡淡地說道:“三皇子客氣了。流浪之人說什麼姓不姓?便是說了出來,也不過徒然給祖先抹黑,不說也罷,我就叫映飛。”
東陵飛曄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不自覺地往映飛麵前靠了靠:“可是……我總覺得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你一樣,就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或者……本來就應該認識一樣……總之我說不清楚這種感覺,但又……映飛公子,你是曼陀國人嗎?”
此言一出,映飛握著笤帚的手突然一緊,一股清冽的殺氣更是迅速自他的周身泛了起來!
東陵飛曄同樣是不多見的高手,反應敏銳,感覺更敏銳。是以映飛身上殺氣一現,他立刻察覺,緊跟著連連擺手後退:“映飛公子不要誤會,我絕對沒有惡意的!真的隻是……”
幸好映飛的殺氣也隻是瞬間即逝,很快便恢複了慣常的平和:“抱歉,我也無意冒犯三皇子。隻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請恕映飛不便相告。”
“是是是!我明白!”東陵飛曄忙點了點頭,又自覺地後退了兩步,“抱歉,是我冒昧了!”
映飛點點頭,自顧自去清掃一旁的地麵。東陵飛曄無奈,再度按了按袖中的畫像,接著搖搖頭離開了。這畫像事關重大,自己怎會如此粗心大意,讓它出現在了人前?萬一因此而誤了大事……
希望雲墨染等人相信了自己的解釋,認為這女子的確是自己的心上人,或許還不至於惹出禍來。不過很顯然,赫連蒼寧與雲墨染對這幅畫像都十分在意,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什麼?
不,絕不可能!那本是東陵皇室最大的秘密……
想到種種可能隨之而來的嚴重後果,東陵飛曄越發責怪自己的大意,如今隻能寄希望於上天垂憐,千萬不要讓這件大事壞在他的手上才好。
跟著赫連蒼寧回到自己的房中,雲墨染腳跟還未落地,赫連蒼寧便冷聲開口:“我跟你說過什麼你都忘了是不是?我說過未經我的允許,不得讓任何人看到你的真容……”
“我沒有!”雲墨染反身關好房門,眉頭一皺為自己辯解了一句,“除了你之外,我確定沒有任何人看到過我的臉!”
“那麼東陵飛曄袖中的畫像是怎麼回事?”赫連蒼寧轉過身,目光如刀鋒一般銳利,“東陵飛曄說那是他的心上人,他如果未曾見過你,怎麼可能將你的容貌畫得分毫不差?”
雲墨染搖頭:“這一點,我確實無法解釋,但我還是那句話,除了你之外,我從未讓任何人看到過我的臉!”
赫連蒼寧暫時住了口,盯著雲墨染看了片刻之後才重新說道:“或許你並非有心,而是無意呢?譬如說,你曾在一個你認為空無一人的地方露出了真容,被東陵飛曄無意中看到……”
居然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雲墨染暗中苦笑,口中卻本能地說道:“不太可能吧?”
“凡事皆有可能。”赫連蒼寧淡淡地冷笑了一聲,“不過很顯然,東陵飛曄並不知道畫中的女子就是你,否則他麵對你的時候絕不可能如此平靜,一絲破綻都沒有。”
“是的,我也這樣認為。”雲墨染點了點頭,“所以我才說,這件事蹊蹺得很,或許三皇子根本就沒有說實話,所謂心上人雲雲,隻不過是他的借口而已,他肯定在掩飾著什麼。”
赫連蒼寧不置可否:“那要不要讓他知道?”
“不要。”雲墨染立刻搖頭,“第一,如今我們並不能百分之百的確定那畫中人就是我,萬一世間真的有長相完全一樣、但又並非親人的人呢?第二,就算三皇子說的心上人真的是我,我便更不能讓他知道我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赫連蒼寧雙眉一挑:“為什麼?”
雲墨染笑了笑:“是你說的,若是給不起他想要的,便不要去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