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說到這裏,旁邊的采清便用胳膊肘輕輕搗了她一下,冬槐不由一下子住了口。盡管如此,東陵飛映已經很是吃了一驚:“早就是這個樣子了?為什麼?還有,城中的百姓都在說什麼?”
眾人各自對視一眼,因為之前雲墨染的吩咐猶在耳邊,竟是誰都不敢開口。東陵飛映眉頭一皺,接著袍袖一拂轉身離開了客棧。
來到大街上,東陵飛映很快便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為了盡快弄清事情的真相,他一轉身進了路旁一座茶樓,選了一個最隱秘的角落點了一壺茶,豎起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很快,他便聽到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咦?原來是李老弟,真巧真巧!”
“原來是張兄和馬兄,幸會幸會!坐下一起喝杯茶如何?小弟請客!”
“老弟你還有心思喝茶?可真是好興致!難道你還不曾聽說嗎?其他三國馬上就要起兵攻打赤鳳國了,咱們這安生日子怕是到頭嘍!”
“唉!自然聽說了!不過有什麼辦法呢?橫豎咱們對此事都無能為力,何不趁著戰亂未起之時享一時之樂?坐坐坐!”
接著便是一陣桌椅移動聲,倒水飲茶聲,許久之後,才聽那李姓男子說道:“馬兄,你不是有個親戚駐守邊關嗎?我聽人說,如今三國大軍壓境,很多住在邊關的百姓早已逃命去了,此事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馬姓男子信誓旦旦地說著,“我那親戚捎信回來,說邊關早已亂成一團,他有好幾次都是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算是大難不死了……”
“如此說來,三國大軍豈不是快要攻入璃京城了?哎呀呀!這可如何是好?咱們能往哪裏逃呢?”
“逃什麼逃?國在人在,國破人亡!哼!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醜八怪,若不是她,赤鳳國怎會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正是!若非那醜八怪以妖術迷惑了十九皇叔,十九皇叔怎會拒絕與三國公主和親?他若不拒絕,又怎會惹怒三國皇上,讓他們齊齊發兵攻打赤鳳國?所以我說,一切後果都應該由那醜八怪承擔,咱們都是無辜的!”
“就是就是!不過說也奇怪,三國公主比那醜八怪美了千百倍,十九皇叔為何舍美玉而選石塊?這根本說不通嘛!”
“要我說,那醜八怪一定練了什麼妖術,令十九皇叔失了心智……”
“噓!不要亂說!十九皇叔才不是那樣的人……”
“難說!你也知道,那醜八怪的醫術很是了得,而且之前她明明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如今卻突然變得那麼厲害,不是妖術是什麼?”
“若這麼說的話……可也是啊!難道十九皇叔真的被她的妖術迷惑了?那可如何是好?”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隻聽那張姓男子神神秘秘地說道:“喂,告訴你們,我還知道一個秘密呢!”
此言一出,另外兩人自是興奮無比,忙不迭地追問道:“什麼秘密?快說快說!”
張姓男子似乎很是得意地笑了幾聲,接著才壓低聲音說道:“我聽人說,那醜八怪不止用妖術迷惑了十九皇叔,而且還肆無忌憚地去勾引了三國皇子,使他們為她神魂顛倒……”
聽至此處,東陵飛映早已怒從心頭起,恨不得將這些亂嚼舌根的人一腳踢到九霄雲外!端起茶杯猛灌了幾口,借以壓下那股怒氣,耳中已聽那男子接著說道:“因此三國皇子表示要將三位公主許給十九皇叔的同時,也紛紛向那醜八怪提親,說要娶她為側妃……”
“什麼?三國皇子竟然願意娶那醜八怪?”李姓男子忍不住驚叫起來,“我算是明白了,那醜八怪果然會妖術!喂你快說,那醜八怪最終決定嫁給哪位皇子了?”
“她若是願意嫁給某位皇子,赤鳳國便不會有今日之禍了!”張姓男子咬牙切齒地說著,似乎將雲墨染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敵,“可恨那醜八怪招惹了三國皇子,卻又拒絕做任何人的側妃,這才令三國皇子一怒之下發兵赤鳳國……”
“你的意思是說,三國皇子發兵是為了搶奪那醜八怪?”李姓男子恍然大悟一般說著,“這賤人果然不要臉!迷惑了十九皇叔不說,到如今更為赤鳳國惹來這場禍事,她怎麼不去死?”
“就是!早就是十九皇叔玩膩的女人了,三國皇子肯娶她為側妃,算是她的造化,她有什麼資格不答應?”
“她不答應就由得她嗎?當今聖上英明神武,為何不下一道聖旨,命那醜八怪嫁給某位皇子?”
“有什麼辦法?有十九皇叔為她撐腰嘛,聖上也得給她幾分顏麵……”
“唉!造孽呀!隻是苦了咱們這些無辜的人了!”
“池魚之殃自古有之,有何奇怪……”
這番議論聽在耳中,東陵飛映已經基本上明白了如今的形勢,也就明白了雲來客棧無人上門的原因。如今隻怕所有人都已將雲來客棧當做了毒蛇猛獸,避之唯恐不及了吧?
默默地付了茶錢,東陵飛映起身離開茶館回到了客棧。看到雲墨染正在門口打理菊花,他竟覺得有些心虛起來,眼神也開始躲閃:“姑娘,我……”
“出去逛了逛?想必已經聽到了城中的傳言?”雲墨染隨手將清理出的雜草扔在一旁,語氣中毫無異樣,“不必理會,此事原本與你無關。何況就算與你有關也無妨,畢竟你我立場不同,各為其主。”
東陵飛映聞言略略安心了些,滿是感激地抬頭看著雲墨染:“多謝姑娘諒解,我……真的很抱歉。將來若是有得罪之處,萬望姑娘記住我隻是身不由己,絕非故意。”
雲墨染點頭:“我明白,放心便是。”
東陵飛映遲疑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變得無比堅定:“雖然你我各為其主,但是無論如何我必定會盡力周旋,盡量不與姑娘正麵為敵。但是姑娘也明白,國與國之間有時……請恕我也有無能為力之時……”
雲墨染微微一笑,點頭說道:“映飛,你不必如此,我真的明白。人生在世,本就有許多事是誰都無可奈何的。譬如如今城中到處是關於我的傳言,這又豈是我願意看到的?然而我除了眼睜睜地看著之外,又幾曾想到任何有效的辦法了?”
“無可奈何”四字令東陵飛映感慨萬千,不由自主地點頭說道:“正是。可是姑娘,我依然是那句話,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傷害你一根頭發,否則天理難容,我也無顏麵對你!”
“若是情勢逼你必須在我與國之間做個選擇,你會如何?”雲墨染嗬嗬輕笑,竟像是存心看東陵飛映的笑話,“你會選擇為國殺我,還是為我棄國?”
倒是不曾想到雲墨染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東陵飛映一怔之後忍不住苦笑:“為國殺你是不仁不義,為你棄國是不忠不孝,我……但我絕不會傷害你,永遠!因此若真的到了那樣的時刻,我寧願一死,便不必為難了!”
雲墨染聞言不由大為感動,點頭說道:“有你這句話足矣!若將來我真的死在了你的手中,也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然而就算雲墨染不加理會也好,總之謠言之風愈演愈烈,幾乎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在百姓的傳言中,三國大軍已經開至赤鳳國邊境,隨時準備群起而攻之了!一時間人心惶惶,一股更為濃烈的恐慌迅速地籠罩了璃京城。
如此一來,坐不住的已經不僅僅是普通百姓,就連帝王都開始采取行動,免得赤鳳國的根基被謠言所撼,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第二日一早,帝王的聖旨便下到了雲來客棧,tttt召雲墨染入宮覲見。來到禦書房,雲墨染發現三國皇子與公主居然都在,除了東陵飛曄滿臉關切之外,其餘幾人的神情皆有些高深莫測,透著令人極不舒適的陰沉。
赫連蒼穹端坐於桌後,神情還算平靜,一旁的赫連蒼寧麵色更是沉靜如常,滿臉的事不關己。將所有人的反應收在眼中,雲墨染不動聲色地跪拜見禮:“墨染參見皇上、十九皇叔,見過幾位皇子、公主!”
“免禮。”赫連蒼穹開口,“雲墨染,上次朕要你考慮願意嫁給哪位太子做側妃,朕便為你賜婚哪位太子,此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此言一出,東陵飛曄不由吃驚地看了二人一眼,接著轉頭看向了雲墨染。後者則無視所有人含義各不相同的目光,躬身說道:“多謝皇上及兩位太子的美意,隻是墨染還無意嫁人,更沒有資格做太子的側妃,因此……”
因為她上次的拒絕,赫連蒼穹早已料到這個回答,是以並不意外,隻是眉頭一皺說道:“如今城中傳言想必你已聽到,雖然那隻是傳言,三國從未想過與赤鳳國為敵,然百姓們終日為此惶惑不安,身為傳言的始作俑者,你又於心何忍?”
我?此事分明是安陵風漓和納蘭明昭的詭計,與我何幹?雲墨染暗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皇上此言,叫墨染好生不解:傳言的始作俑者怎會是墨染?墨染幾曾說過那樣的話?何況造成如今的局麵,對墨染而言又有何好處呢?”
赫連蒼穹無言以對,眉頭一皺揮手說道:“總之無論如何,傳言總是因你而起,自然該由你來給百姓們一個交代,莫非到了此時,你還想置身事外嗎?”
雲墨染抿唇,接著問道:“皇上希望墨染如何交代?”
赫連蒼穹聞言,有意無意地轉頭看了赫連蒼寧一眼,又轉回頭看著雲墨染:“如今百姓們皆以為是你的存在阻礙了四國之間的和親大事,因此你隻要設法證明這一點並非事實……”
你所謂的證明,不過是要我答應嫁給某位太子為側妃而已,是不是?雲墨染不屑地想著,剛要開口說話,赫連蒼寧已經搶先一步說道:“啟稟皇上,臣弟不願和親並非因為任何人,隻是怕麻煩而已。因為玉王妃隻有一個,想要嫁給臣弟的公主卻有三位,豈不是麻煩透頂?因此想做玉王妃,先證明自己比其他女人強,並設法令其他人心服口服,再也不要對玉王妃的頭銜念念不忘,免得把麻煩帶入玉王府!”
眾人聞言均是一怔,幾位公主更是彼此對視了一眼,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明顯的敵意和戒備。片刻之後,赫連蒼穹代表三人開口問道:“十九弟的意思是,三位公主之中,你隻打算與其中一位和親?”
赫連蒼寧淡淡地搖了搖頭:“臣弟方才隻是說玉王妃隻有一個,至於這個人究竟是誰,還要看她是否真的比其他所有女人都要強!”
赫連蒼寧此語分明是將雲墨染也算在了其中,何況他對雲墨染態度的特別本就是所有人有目共睹。三國公主聞言自是又妒又恨,紛紛用想要殺人一般的目光瞪著雲墨染。後者則一臉若無其事,擺明了不打算承認赫連蒼寧說的是她。
赫連蒼穹沉吟片刻,一時之間卻也不知究竟該如何是好,隻得轉頭問道:“十九弟之言各位已經聽到,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彼此對視,均覺提不出反對意見。畢竟要娶幾位王妃是赫連蒼寧的自由,任何人無權幹涉。但是這唯一的一位玉王妃究竟花落誰家,又該如何決定呢?
一片沉默之中,終究是納蘭明薔反應最快,起身施禮之後含笑說道:“十九皇叔既已開口,我等豈敢不遵?不過若想證明是否比其他人強,似乎必須通過一場比試才可以吧?我若提議咱們姐妹幾人來一場友好比試,不知風漓太子及三皇子,還有兩位妹妹意下如何?”
自然願意,否則哪有機會成為玉王妃?得到安陵織星的首肯,安陵風漓起身說道:“小妹織星沒有意見,隻是不知要比些什麼?又是如何比法?比試之時可有什麼約定?”
“風漓太子稍安勿躁。”納蘭明薔微微一笑,轉頭看向了東陵飛晴,“飛晴妹妹呢?”
東陵飛晴用胳膊肘偷偷搗了搗東陵飛曄,後者隻得起身說道:“小妹飛晴也沒有意見。”
“好。”納蘭明薔答應一聲,故意在赫連蒼寧麵前裝出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啟稟皇上、十九皇叔,明薔認為這場比試若要盡量公平,便不能隻比一項兩項。這樣既不公平,更比不出高低。因此明薔提議,咱們姐妹幾人各自提出幾項自認為合適的比試內容,再呈給皇上及十九皇叔裁奪,如何?”
相比較而言,這算是一個相對公平的提議了。如此一來,幾位公主便可依據自己最擅長的方麵提出比試項目,至少可以先保住部分優勢。難為納蘭明薔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居然能夠想出如此周全的方法,足見其心機的確比另外兩人更深一些,也可看出對於玉王妃的頭銜她是勢在必得。
東陵飛晴與安陵織星聞言,立刻在心底盤算起來,拚命篩選著自己最擅長的項目,以給赫連蒼寧驚鴻一瞥的驚豔之感。
赫連蒼穹見狀,早已命內侍取了文房四寶來,各自擺放在了三人麵前。納蘭明薔見狀,故意看著雲墨染含笑問道:“七小姐想好希望比試什麼項目了嗎?”
雲墨染怔了一下,接著搖頭說道:“明薔公主說笑了,墨染一介平民,哪有資格與幾位公主相提並論?因此這場比試墨染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七小姐此言差矣。”納蘭明薔臉上的笑容看似溫和無害,實則暗藏奸詐,“七小姐乃是護國公府的千金,亦屬皇親國戚,身份尊貴得很,自然有資格參加這場比試……”
“不,墨染已非護國公府之人,請公主明鑒。”雲墨染搖頭,將求救一般的目光略略轉向了赫連蒼寧,“何況這場比試乃是為了給寧皇叔選妃,並非兒戲,墨染如何能……”
納蘭明薔一擺手,打斷了雲墨染的話:“七小姐不必自謙。這城中傳言畢竟因你而起,你若不參與比試,反倒容易給人欲蓋彌彰之感。何況世人皆知你對十九皇叔……因此你若能在比試中勝出,豈不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成為玉王妃了嗎?如此一來,百姓們自然也就無話可說了。何況你縱然勝不了,於你而言也沒有任何損失,是不是?”
原本東陵飛晴與安陵織星對於納蘭明薔力邀雲墨染參賽之舉十分不解,然而聽到這最後一句話,二人卻同時了然,唇邊浮現出一抹惡毒的笑意:不會有任何損失?才怪!
焰之大陸一向崇尚武學,這場比試之中也一定會有武功的較量。雲墨染,本公主要以比武過招的名義,讓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去見閻王!
想到此,安陵織星難掩心中的興奮,忙不迭地起身假惺惺地說道:“正是如此。咱們這場比試的目的是為了替十九皇叔解決一切麻煩,七小姐若是不參加,那以後你若是再……”
你若是再繼續跟十九皇叔糾纏不清,那又怎麼說?
這句話安陵織星並未說出口,在場眾人卻都心知肚明。雲墨染眉頭一皺,依然想找借口拒絕,赫連蒼穹已經搶先一步開口說道:“也罷,為了讓幾位公主安心,雲墨染,你便參與這場比試好了。不過朕有言在先:在比試中勝出的那位公主便是玉王妃,其餘兩位公主也不要傷了和氣,如何?”
赫連蒼穹的意思與在場大多數人一樣,從未想過雲墨染有勝出的可能。在他們眼中,雲墨染不過是個添頭而已,是可有可無的。
詭計得逞之下,幾位公主心中俱都十分得意,紛紛點頭答應。雲墨染無奈,隻得躬身說道:“是,墨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