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初端坐在外書房,挺直背脊,看向對麵的莊河,剛剛他將事情仔細的說給了莊河聽,卻沒想到,莊河隻是微微頷首,神色淡淡的。
“先生,小的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傅景初皺眉問道。他跟那萬春姑娘說是三天,其實也是在給他們自己三天時間來籌謀。現在莊河似乎……不感興趣?
“初管事前日所言在下並不接受。”莊河說著,目光中透出銳利。
傅景初擰眉看向莊河,因為不接受他的拒絕,所以,這件事,這個莊河就打算不管了?!
“初管事也請放心,在下是大人的謀士,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但在下希望,既然初管事拒絕了在下,那麼,也請初管事拿出拒絕的資格來才好。”莊河慢慢的說著,語氣不急不緩,但卻是字字尖銳!
傅景初垂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慢慢的握緊。
他懂莊河的意思,莊河是大人的謀士,在府中相當於客卿的地位,且不說這個,就憑莊河曾經的資曆,想取他的性命都易如反掌——當然,莊河不會這麼做,在這個府邸裏,他有大人的寵信,隻要有大人在,在這個府邸裏,諸如莊河這樣的,就絕對不會對他怎麼樣!
——可,萬一大人不再寵信他了呢?那時候,他一個奴籍該如何?紅蘇姐和小五五該怎麼辦?
資格?是的,他沒有拒絕莊河的資格。哪怕他現在有大人的寵信,他也沒有這個資格。隻因他是一個奴籍!
他必須擁有資格,一個哪怕失去了大人的寵信,都不會被輕易抹除,不會被人隨意支配命運的資格。
“小的明白了。”傅景初垂下眼簾,放鬆自己的雙手,站起身,對著莊河做稽首禮,“小的告退了。”
莊河挑眉一笑,“初管事慢走。”
*****
傅景初走出外書房的時候,深深的吸了口氣,心頭有些鬱悶,即便知道這些事情都是他必須做的,可是心頭總是難過。
主動去做和被迫去做,總歸不同。
傅景初走了一趟議事廳,吩咐了一些事情後,就徑直去了府庫那裏整理東西去了。
莊河招來了伺候著的小廝,待知道傅景初去整理東西了,不由皺了皺眉頭。
小廝是跟隨莊河多年的人,在莊河麵前很能說得上話,這會兒就笑嘻嘻的開口,“先生,初管事可真是妙人!”
莊河哼了哼,斜睨了小廝一眼,“紙鶴,你對初管事很熟悉?”
“啊,是啊。先生您不知道,初管事對我們這些人都和和氣氣的,可我們這些人都不自覺的就是聽他的話,我是先生的人,但我聽著那初管事說話,就是覺得舒服。”紙鶴笑嘻嘻的繼續說著。
莊河不言語,隻是看向外頭的天空,半晌,才似乎不經意的問著,“他是管事,難道他就從來都沒有處罰人?”
“沒有哦,府裏的人犯事,初管事都是調查清楚,然後就讓人自己去慎刑堂領罰去了。啊,對了,昨日晚上,紅蘇嬤嬤自己去慎刑堂領罰了。”紙鶴碎碎念著,“紅蘇嬤嬤可真狠心,自己罰自己跪了三個時辰,還抄了一個月的經書。”
莊河揚眉,“你怎麼知道?”
“慎刑堂裏有一麵牆,上頭寫著呢。”紙鶴說著,又很敬佩的說著,“初管事讓做錯事的人自己選擇懲罰的方式,然後自己寫了貼在牆上。處罰完了,就自己再去撕掉。”頓了頓,紙鶴又不好意思的說著,“昨兒個我打碎了先生的杯子,我自己去慎刑堂受罰了。”
莊河聽著,先是覺得這個慎刑堂的方式很奇妙有趣,接著又見自己的小廝這般說法,不由笑了起來,紙鶴是他的小廝,不屬於星殿府邸,傅景初管不到他頭上,他卻自己跑去慎刑堂領罰,定是覺得好玩有趣了。
“你自己罰自己什麼了?”莊河沒好氣的問著。
“嘿嘿,我罰自己給先生洗一個月的襪子!”
“滑頭!”莊河噗嗤一笑,抬手敲了一下紙鶴的頭,隨即站起身,負手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的天空,身影透出幾分蕭瑟沉凝。
“紙鶴,想家了沒?”許久,莊河低聲開口問道。
“……先生,我想家了……”紙鶴垂下頭聲音悶悶的。
“快了,很快,我們就可以回家了。”莊河喃喃低語著。
紙鶴一聽,眼睛大亮,一下就衝到莊河跟前,“先生!你,你,找到人了?”
莊河皺眉,看了眼四周,狠狠的敲了一下紙鶴的頭,“嚷什麼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