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大出乎意料,沈懷瑜臉色比淤泥還要暗沉,深陷的眼睛發出野獸般詭異的光來,讓人越看越可怕,太陽穴處有一條青筋若隱若現,看得出來他正氣得咬牙切齒。
葬禮上他就吃過方致堯的虧,再加上那五位體格精壯,視他如過街老鼠的安保,這會兒即使暴力的因子在體內蠢蠢欲動,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花錢請的律師,還是有些水平的,清了清嗓子,說道:“希望你們能交出沈奎安先生的銀行卡,儲蓄賬戶,現款,黃金和股票。”
聽語氣,就好像是沈奎安是坐擁億萬資產的富豪一般,隻可惜,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大學教授。雖然他的收入算中等,換到普通家庭,養活一家人不成問題,但是,一個家庭隻要出一個染上惡習的敗家子,一家人都會被他拉下泥潭。
看兩位的神色,今天不撈點真銀白銀,絕不會善罷甘休,蘇菀隻得使出殺手鐧,拿起桌子上的一疊筆記本遞過去,“這些是阿公手寫的記賬本,上麵有他曆年的收入支出明細,記錄的清清楚楚。你們要是有耐心看完,就知道他的工資收入都花在哪裏。”
說完,她特意掃一眼周懷瑜。
不用說,外祖父的90%的收入找就被他的親兒子,以各種手段要走。
沈懷瑜是那種少見的,活到四十多歲,沒有正經上過班的人。
自從他第一次找了個不靠譜的借口,從父親那裏輕輕鬆鬆討到五百塊錢之後,他像是發現了致富的新途徑。
慢慢地,他從偶爾開口要錢,變成了定期要錢,從一開始絞盡腦汁想理由,到後麵大手一伸,一聲“給錢”,要錢要得理直氣壯。
給得少了,他還要鄙視地來一句:“一個大教授,就賺這麼點?”
越是地痞流+氓,越是看不起日作夜作,正經工作,辛苦賺錢的普通人。
沒辦法,誰有他們來錢得快,來錢輕鬆?
最初,外祖父給錢給得痛快,是一個父親為了彌補不能陪伴兒子長大的遺憾。當發現苗頭不對時,他當機立斷斷掉供給,憑借關係網給兒子找了一份收入不錯,發展前景大好的工作,還特意拜托熟人,一定要多多關照。
一個月不到,因遲到太多次,被領導批評了幾句,沈懷瑜當眾摔東西走人,辭職不幹。得熟人那裏得知消息,外祖父氣得渾身直抖,卻又無可奈可。
後續陸續搞砸幾份工作之後,外祖父終於哀歎一聲,放棄給他找工作的打算,隻當沒有這個兒子。
沈懷瑜卻不放過他,隔三差五問他伸手要錢,不給,就帶著一幫烏合之眾去大學辦公樓底下守株待兔。搞得學校領導對此很有意見,單獨和外祖父談話,希望他盡快處理好家務事,不要影響正常的教學科研活動。
迫於壓力,沈懷瑜上門時,外祖父總要給個千兒八百的,是個意思,多了也沒有,反正維持收入支出平衡。
外人看來,沈教授生活體麵,車接車送,家裏有居家保姆,節假日全國各地散心,看起來家底豐厚。
隻有自家人清楚,這個家所有開銷都由外祖母一力承擔,她個人收入不菲,再加上房子收租,有不少積蓄,再加上她頭腦靈活,做的投資回報豐厚,幾十年下來,累積了一筆不小的財富,支撐一個家綽綽有餘。
這會兒,想要問外祖父要積蓄,現金,股票和黃金,恐怕是個笑話。
不出意料,律師快速翻完記賬本,滿臉沮喪地看向沈懷瑜:“沈老先生所有的積蓄隻有三千多塊。”
“不可能。”沈懷瑜從律師手中搶過賬本,看清上麵的數字,如遭到晴空霹靂,頭上轟的一聲,不由自主跌坐在椅子上,“老頭怎麼可能把錢都花光了?就這點錢,他怎麼有臉立遺囑說全部給我?”
方致堯坐在他的身旁,拍一下他的肩膀,故意說道:“你可是外公唯一的兒子,唯一的傳人,知道你沒錢,外公把自己擁有的一切都留給你,這樣還不夠?”
“放屁!他要是把我當傳人,應該把值錢的房子和地都給我!”沈懷瑜雙眼發紅,咆哮道。
方致堯翹著二郎腿,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看過外祖父的賬本,以他的收入,如果沒有你不停問他要錢,這些年下來,買幾套房子,完全不是問題。所以,你應該問自己,幾套房子的錢都被你花到哪裏去了?”
此話一出,沈懷瑜猶如被人抽走了精魄,癱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出聲。
中年律師見事情棘手,繼續下去也撈不到太多油水,坐不住了,找了個借口要先走,卻被方致堯一個淩厲的眼神按住:要走,帶走你的當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