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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公嚇得雙腿發麻,打眼一瞧,五公主麵上仍舊笑著,皎皎月色在那張冶豔的妙顏上流轉,嬌俏妖嬈。

世人皆知西廠督主是宦官,沒有子孫根,無法生兒育女,這屏風……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啊,都睜睜眼吧,可千萬保佑督主沒瞅清楚那屏風,否則後果如何,他簡直都不敢想!秦祿惴惴不安,垂首站在邊兒上頭也不敢抬,隻心中不住默念祈禱。

周景夕手上沒閑著,一副主人的模樣指揮著抬屏風的家丁,“對對,小心著抬進去,這屏風可是京中名家的手筆,我花的都是大價錢,摔了碰了可不成。”說著微微挑眉,回身朝廠督說道,“廠督也來看看,這屏風合不合你的心意?”

小秦子一張白生生的臉兒一垮,幾乎立時就要給五公主跪了——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五公主哪兒是來恭賀喬遷之喜的,分明是給督主添堵的。就說麼,這位祖宗向來和他們大人不和,無端端的賀什麼喜,果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她話音落地,便好整以暇地環抱雙臂,借著月色靜靜打量麵前的廠督。

明月的華輝熠熠,靜靜流淌在那副如畫的眉眼間,藺長澤斜眼乜她,微挑的眼角帶著一絲寒凜之氣,卻並不說話。

他直勾勾地望著她,眼神意味不明,似乎夾雜幾分難以言喻的……曖昧。周景夕原本還是閑適的姿態,被這道目光看了半天,登時有些毛骨悚然。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幹咳兩聲別過臉道,“怎麼,本將這份兒大禮,藺大人不喜歡?”

他微挑眉,視線極緩慢地在她身上細打量。王朝最美豔的公主,容貌身段都無可挑剔,今日上了時下盛行的桃花妝,兩點朱砂點在香腮上,一顰一笑都風情萬千。這是被他養大的帝姬,從七歲起就跟在他身邊,衣食住行都由他一手照料,所以天下間,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性子。

藺長澤瞥了眼那扇屏風,嘴角一哂,麵上看不出絲毫喜怒。

小秦公公立在一旁膽戰心驚,隻覺得心快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他偷覷廠督麵色,兩手不由緊緊對握。督主向來喜怒無常,前一刻與你談笑風生,下一刻便能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思忖著,他不由愈發地敬佩五公主膽識過人,真真是條漢子。

其實秦祿不知道,膽識過人的公主這會兒心裏也在打鼓。周景夕抿唇,被藺長澤麵上的淺笑弄得寒毛倒豎。真是個怪誕的人,被人這麼直咧咧地諷刺,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他看著她半天不搭腔,直瞧得她有些後悔。畢竟他的確不是男人,他的嘲笑算是無中生有,可她的諷刺卻是比真金還真的事實。這麵屏風,興許真的很傷人?這個念頭冒出來,周景夕當即被嚇了一跳,連忙甩了甩頭將之拋於腦後——

送這屏風是“禮尚往來”,他暗嘲她不像女人,她便反諷他不是男人,是他得罪她在先,她這麼做也算不上什麼天大的過錯。她恐怕是瘋了,竟然會在意這個廠督會不會真的傷心,別不是上回淋了雨也病了吧!

腦子裏忽然有些亂,周景夕麵色稍變,霎時間什麼報複的興致都蕩然無存了。她側目掃了眼四周,也不想等他開口了,隻是朝身旁的魏芙道,“算了,看來這屏風廠督不喜歡,咱們還是搬回去吧。”

“啊?”副將一愣,暗道這是什麼理兒啊,送出手的東西還興往回拿的麼。

“啊什麼啊,還不趕緊讓他們搬回去……”周景夕蹙眉,朝那丫頭連使了好幾個眼色,魏芙這才如夢初醒,回過神後連忙朝那幾個搬東西的家丁揮手,道,“喂喂,別往裏般了,沒瞧見廠督不中意這屏風麼?趕緊搬回將軍府去。”

“不必。”驀地,藺長澤淡淡開口,聲音淡漠,“既然是殿下的一番心意,臣又怎麼會推卻呢。”

話音落地,這回倒是五公主有些詫異了。這人還真夠奇怪的,難得她大發慈悲,他竟然給了台階都不下?她扯了扯嘴角擠出個笑,隻當他是人前強裝樣子,於是朝他湊近過去,壓低了聲兒道,“那四本書我給你送還回來了,屏風我也帶回去,你膈應了我也膈應你,咱們就當扯平了。”說完壯了壯膽子,伸手寬慰地拍拍廠督的肩,“你也別多想,那事兒誰不知道呢,本將並非真想羞辱廠督你的。”

周景夕一副打官腔的語氣,麵上也是官場上的老練嘴臉,直令廠督微微蹙了眉。她靠得太近,一張俏臉就在他耳畔兩指的位置,他轉頭側目,兩道視線驀地便撞在了一起。

她迎上他的眼,那對眸子實在漂亮,深邃璀璨,仿佛墜入了滿天星河,多看會兒子便能將人的魂魄也一並吸走般。

目光交接隻是刹那,她心頭沒由來的一陣慌亂,旋即便垂下頭移開了眼,又聞他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淡淡道,“女皇既然已經給殿下和臣弟賜婚,這屏風擺在廠督府也是圖個吉利,還是殿下考慮得周到長遠,臣多謝殿下費心。”

周景夕怔愣,俏臉上一副吞了個活蒼蠅的表情,好半天才道,“我看廠督是誤會了,其實我並沒……”

他不待她說完便打斷,沉聲道,“殿下既然來了,便到臣府上用些茶點吧,順道也見見臣的胞弟。”話音落地,他看也不看她便兀自吩咐秦祿,道,“去將二爺請到正廳來。”

小秦公公應聲是,連忙垂著兩手退進了府門,幾步繞過照壁,不見了蹤影。

哈?二爺?天底下恐怕沒有比這更荒誕的事了。周景夕一陣愕然,少頃竟然笑了出來,望向廠督,“這裏不是大宸宮,沒有女皇也沒有臣工,你跟我有什麼可裝模作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