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你醒了……”
行雲醒來時,依舊在梅花樹下。隻是那人關心的神態,總算讓她明白,這世上不是沒有人關心她。有他,有蘇姑姑,有章爺爺,還有死去的母妃。有這四個,她就該滿足了。
隻是少年的太過相似的眉眼又讓她想起了父皇,牽動了心裏最痛的地方。可他的眼中,為何會濕潤?
在少年的懷抱中,她虛弱地彎了彎嘴角,說道:“子瞻,寶兒錯了,寶兒總是惹子瞻擔心,子瞻不要生寶兒的氣。”
“寶兒,你記著,長兄為父。有哥哥在,你就不用多想,不要多想。”
少年的眉眼又慢慢模糊,隻因行雲的眼中又蒙上了一層水霧。這次卻不隻是因為傷心。他永遠是最懂的她的。她想的一切,他都了然。他知道,自己最傷心的不是皇後的欺淩,而是父皇的忘卻。
“長兄為父,長兄為父……子瞻,答應我,永遠不會不要寶兒。”
“當然不會。寶兒這麼乖,哥哥怎麼會不要寶兒呢?”
“永遠?”
“永遠。”
一份永遠的承諾能走多遠?十三歲的行雲不知道。十九歲的子瞻也不知道。可他們知道,所有宮裏的人都知道,子瞻已經護了行雲整整五年。如果不是子瞻這個太子,行雲如今還在,在冷宮中淒清地數著圓了又缺的月亮,也許,已經死了。如果不是當時十四歲的太子在清和宮外整整跪了一晚,皇上不會下令讓這個沒入皇家玉牒的公主搬出冷宮,回到雲妃以前的住處——擷雲宮。如果沒有太子,宮裏這些勢利眼,沒有人會把行雲當成主子看。太子還特意把章老公公也請出了冷宮,還把雲妃的貼身侍女從浣衣局帶回了行雲身邊。他甚至常常把行雲帶到東宮,讓宮外的名師,教導行雲。
可縱然他是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子嗣,是不可能更改的天朝繼承人。他也沒有辦法改變兩件事,那就是父皇和母後對行雲的態度。他唯有說,長兄為父,寶兒,雖然我隻長你六歲,我定會護你周全。我沒有辦法,還你一個美滿的家庭,一個幸福的童年。但你會和其他的皇家公主一樣,有一段人人稱羨的婚姻,有一個待你極好的夫婿,離開這個讓你傷心的皇宮後,你會過上好日子的。
行雲當然也記得那一天。那是她離開冷宮的第三天,子瞻給她取了一個新的名字,叫做寶兒。那時,子瞻在看一本詩經,她也湊上去看。子瞻問她喜歡哪一首詩,她翻了半天,指到那一行詩——“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章爺爺教過她這句詩,很早以前,母妃也常常念這一句詩。她隻覺得這句詩好,卻不知好在哪裏。“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彤管雖平常,在有心人眼中,也如珍似寶。那麼以後哥哥就叫你寶兒,好不好?”子瞻笑著刮了一下小行雲的鼻子。那時起,行雲就貪戀起了子瞻的笑容。一直貪戀到了現在,也許真的,能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