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媽哭著點頭。
“是我和產婆,把她接來的,沒想到,我還要送她走!”
大家淚如雨下,相擁而泣。
雲飛受不了了,他站了起來,把位子讓給紀總管和天堯,踉蹌地奔出門去。他到了門外,撲跌在一塊假山石上,摸索著坐下。用手支著額,忍聲地啜泣。
阿超走來,用手握住他的肩,眼眶紅著,啞聲說:
“她走了也好,活著,什麼快樂都沒有,整天在拳頭底下過日子,擔驚害怕的……死了,也是一種解脫!”
他點頭,卻淚不可止。
阿超也心痛如絞,知道此時此刻,沒有言語可以安慰他,甚至沒有言語可以安慰自己,隻能默默地看著他,陪著他。
就在這時,雲翔大步衝進來,祖望和品慧,拚命想攔住他。祖望喊著:
“你不要過去!讓他們一家三口,安安靜靜地道別吧!”
雲翔眼睛血紅,臉色蒼白,激動地喊:
“為什麼不讓我看天虹?她好歹是我的老婆呀……我也要跟她告別呀!我沒想到她會死,她怎麼會死呢?你們一定騙我……一定騙我……”
雲飛從假山石上,直跳起來,狼狽地想隱藏住淚。
阿超一個震動,立即嚴陣以待。
雲翔一見到雲飛,整個人都震住了。
祖望盯著雲飛,默然無語。品慧也呆呆地站著。
兩路人馬互峙著,彼此對看,有片刻無言。
終於,雲飛長歎,拭了拭淚,低低地,不知道是要說給誰聽:
“天虹……剛剛過世了!”
祖望、品慧大大一震。而雲翔,驚得一個踉蹌,心中立刻湧起巨大的痛,和巨大的震動。他盯著雲飛,好半天都無法思想,接著,就大受刺激地爆發了。
“你怎麼在這兒?我老婆過世,居然要你來通知我?”他掉頭看祖望和品慧,不可思議地說,“你們大家攔著我,不讓我過來,原來就是要掩護雲飛和天虹話別!”他對雲飛一頭衝去,“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狗東西!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不是發誓不進展家大門嗎?為什麼天虹臨死,在她床邊的是你,不是我!”他在劇痛鑽心下,快要瘋狂了,“你們這一對奸夫淫婦!你們欺人太甚了!”
阿超怒不可遏,看到雲翔惡狠狠地撲來,立刻擋在雲飛前麵,一把就抓住了雲翔胸前的衣服,把他用力往假山上一壓,怒吼著:
“你已經把天虹逼死了,害死了,你還不夠嗎?天虹還沒冷呢,你就這樣侮辱她,你嘴裏再說一個不幹不淨的字,我絕對讓你終身不能說話!”
品慧大叫:
“阿超!你放手!”回頭急喊,“老爺子!你快管一管呀!”
祖望還來不及說什麼,雲飛已經紅著眼,對雲翔憤怒地、痛楚地、啞聲地吼了起來:
“展雲翔!讓我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和天虹之間,幹幹淨淨!我如果早知道天虹會被你折磨至死,我應該給你幾百頂綠帽子,我應該什麼道德倫理都不顧,讓天虹不至於走得這麼冤枉!可惜我沒想到,沒料到你可以壞到這個地步!對,天虹愛了我一生!可是,她告訴過我,當她嫁給你的時候,她已經決心忘了我!是你不許她忘!她那麼善良,隻要你對她稍微好一點,她會感激涕零,會死心塌地地待你!可是,你就是想盡辦法折磨她,一天到晚懷疑自己戴帽子!用完全不存在的罪名,去一刀一刀地殺死她!你好殘忍!你好惡毒!”
雲翔被壓得不能動,踢著腳大罵:
“你還有話可說!如果你跟她幹幹淨淨,現在,你跑來做什麼?我老婆過世,要你來掉眼淚……”
阿超胳臂往上一抬,胳臂肘抵住雲翔的下巴,把他的頭抵在假山上。吼著:
“你再說,你再說我就幫天虹小姐報仇!幫我們每一個人報仇!你身上有多少血債,你自己心裏有數!”
祖望忍不住,一邁上前,悲哀已極地看著兩個兒子。
“雲飛,你放手吧!該說的話你也說了,該送的人,你也送了!家裏有人去世,正在傷痛的時刻,我沒辦法再來麵對你們兩個的仇恨了!”
雲飛看了祖望一眼,恨極地說:
“今天天虹死了,我不是隻有傷心,我是恨到極點!恨這樣一個美好的,年輕的生命,會這樣無辜地被剝奪掉!”他盯著雲翔,“你怎麼忍心?不念著她是你的妻子,不念著她肚子裏有你的孩子,就算回憶一下我們的童年,大家怎樣一起走過,想想她曾經是我們一群男孩的小妹妹!你竟然讓她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去了?”他定定地看著他,沉痛已極,“你逼走了我,逼死了天虹,連你身邊的人,都一個個離你遠去!現在,你認為紀叔和天堯,對你不恨之入骨嗎?還能忠心耿耿對你嗎?你已經眾叛親離了,你還不清不楚!難道,你真要弄到進監牢,用你十年或二十年的時間來後悔,才滿意嗎?”
雲翔掙脫了阿超,跳腳大罵:
“監牢!什麼監牢!我就知道上次是你把我弄進牢裏去的!你這個不仁不義的混蛋……”
雲飛搖頭,心灰意冷,對阿超說:
“放開他!我對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阿超把雲翔用力一推,放手。
雲翔踉蹌了幾步才站穩,怒視著雲飛,一時之間,竟被雲飛那種悲壯的氣勢壓製住,說不出話來。
雲飛這才回頭看著祖望,傷痛已極地說:
“爹!‘一葉落而知秋’,現在,落葉已經飄了滿地,你還不收拾殘局嗎?要走到怎樣一個地步,才算是‘家破人亡’呢?”
祖望被雲飛這幾句話,驚得一退。
雲飛回頭看阿超,兩人很有默契地一點頭,就雙雙大踏步而去。
祖望呆呆地站著,心碎神傷。一陣風過,草木蕭蕭。身旁的大樹,落葉飄墜,他低頭一看,但見滿地落葉,隨風飛舞。他不禁渾身驚顫,冷汗涔涔了。
雲飛回到家裏,心中的痛,像海浪般卷了過來,簡直不能遏止。他進了房間,跌坐在桌前的椅子裏,用手支著額頭。
雨鳳奔過來,把他的頭緊緊一抱,啞聲地說:
“如果你想哭,你就哭吧!在我麵前,你不用隱藏你的感情!”說著,自己的淚水,忍不住落下,“沒想到,我跟天虹,隻有一麵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