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鴆羽酒
年妃什麼籌碼？不過年羹堯兵權在握。佟貴人什麼籌碼？不過有個當著京中前鋒營統領的爹。說白了，他們是在逼四四選我，還是選江山穩固。這個局要從哪裏破開呢？我望著黑洞洞的牢房發呆。這裏潮濕陰暗，一股屎尿黴臭。跟這裏比起來，從前我跟方老頭住的那刑部的牢房簡直就是天堂。
其實倘若果真沒有我，年妃和佟貴人應該不會聯手。兩個背後勢力相當，又有誰會甘心居於誰之下呢？或許我需要做的隻是保命。要留著命等到她們反目的那天。隻是這個應對，也實在消極得很！我不由的苦笑，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可惜我把一切還是想得太天真了些。
當晚就開始嚴刑逼供，沒有什麼過場。直接大板竹夾鞭子，麵前擺著一張認罪書。連句話都沒有。
即使痛到暈死過去，我也沒打算低一下頭。顯然他們也早有準備，我的死不認罪在他們而言是意料之中。折磨一番就把我死狗一樣扔回牢房，施施然離去。
手指因為受了刑，受不上力，我也隻能依著牆壁慢慢半撐起火辣辣痛苦的身子。心說不要熬不過這關啊綰蘇，你還要找到稗子，要看著他長大呢。你還要等著四四，等他的江山穩固後與你攜手盡遊江湖呢。心裏想著牽掛，閉著眼慢慢調勻氣息。
恍惚間已經是夜半時分，牢裏突然又熱鬧起來。
一行三四人，都披著墨黑的鬥篷，黑紗蒙著麵。無聲無息地來到牢門前。領頭的探眼張望我一回，點點頭。牢頭便掏出鑰匙開了鎖，又默默退了出去。
“珍妃娘娘，”一開口，是女子的聲音：“奴婢來給您餞行。”
說著身後隨從便在我麵前擺開一張矮腳八仙幾，依次擺上鬆穣鵝油卷，鴨絲掐菜，糖醋魚卷，龍井竹蓀四樣小菜。和田沁紅玉凸雕吉祥如意酒壺安靜地擺在我麵前。
“娘娘請慢用！”領頭者半弓著身子，以一種卑賤卻懾人的氣勢壓迫著我。
“什麼酒？”我喘了口氣，咽下摻和著因為方才受刑牙齦被咬出的血腥味的口水，努力平靜地開口，嗓子卻是掩飾不了的沙啞。
“鴆羽酒。”
“是嗎？”我歎口氣，故作深沉地半合了眼。心裏卻是飛快地盤算著。
該是年妃嗎？還是佟貴人？
應該不是佟貴人吧，畢竟才入宮，手段應該還沒有雷霆到這份上。況且此次我入獄，世人皆知因為她的宮女。倘若我遇害，她是最難逃幹係的吧。或許，也隻能賭上一把。
“金釧呢？她自己為什麼不來？”我突然睜開眼，嚴厲地瞪向她們。
領頭的女子被我突然的氣勢唬了一跳，本能且猶疑地回頭去望一直在她身後垂手侍立同樣蒙麵的人。那人在“金釧”兩字入耳瞬間，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絲。
我便明白，這裏原來隻有我們兩個的戲份了。
“年妃娘娘，您既然來了，不如陪我這個將死之人聊聊天，可好？”我逼迫自己提起身體裏所有殘存的意誌，雲淡風輕地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