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靜靜地站著,沒有說話。
佛奴抬了抬眉,輕聲道:“你在等我?”
薑無疆笑了一下,眼眸中少了一份癡戀,多了一份因果宿命。“有些話想問你,問過之後,我怕是要來多少了。”
“你問吧!”佛奴也笑。“師父圓寂了,再沒人能給你講經了。師兄和我都不能給你講經。”
心,有一點點痛,但轉眼,就被涼風吹散了。
這一世,她是他的王,也隻是王。
“你想成佛?”薑無疆問。
佛奴低眉認真想了想,笑道:“不想!”
“哦?”
“我想世間萬物成佛。”
薑無疆眸色難明的看著佛奴,良久,心中情愛淡去,有的隻是寂滅寧靜,她對著佛奴恭敬端莊的行了一禮,如拜一尊真正的佛。
“願法師得償所願。”
“阿彌陀佛!”佛奴還禮。
薑無疆走了。
走向了自己的皇冠寶座,龍袍枷鎖。
佛奴走了。
走向了師父的法體,融入念經的眾多師兄弟,成為其中的一個。
下山的路,依舊是那一條。
來時多歡喜,心中依舊有多歡喜。
隻是,歡喜終究不同了。
回到皇宮。
來到後宮。
薑無疆第一次召集了所有侍君歡聚一堂。
眾多侍君看著皇帝光光的腦袋,心中諸多猜測,陛下要落發出家了嗎?
薑無疆笑道:“不錯,朕要出家為尼,不願意耽誤你們終身,有願意留下的,跟著朕一起落了頭發,剃度念經,不願意出家的,這裏有金銀珠翠,算是在宮中多年,朕給你們的補償。”
台下眾人麵麵相覷,驚疑不定。
心中有許多疑問,最大的一個疑問是,這是真的嗎?
薑無疆笑道:“出家人慈悲為懷,不用擔心朕會事後翻舊賬,這裏有準予出宮回家的旨意一份,出宮諸人,按照原先的位份,各有封號賞賜,朕可賜縣卿,翁卿名號,第一個去的,朕賜他帝卿封號,將來若有意中人,可請旨由朕賜婚。”
此言一出,更是舉座皆驚。
明豐一雙眸子染了悲色,眸光盈盈的落在了薑無疆身上,陛下被蠱惑至此嗎?
他閉了眸,避開了所有問詢的目光,身子癱軟在寶座上。
這後宮人人都能走,唯獨他不能走,他是陛下明媒正娶的鳳君,她要出家,他便也出家,她要落發,他便也落發,她修她的佛法,他隻修他的情緣。
這一生,大不了,耗著吧!
箬蘭眸子在薑無疆光光的腦袋上打了一個轉,端起一杯酒,仰頭喝光,高聲道:“好酒!”
他一杯接一杯的飲著,仿若這是最後一頓宴席。
貴君秦逸目光在絕望的明豐,狂妄的箬蘭身上打了個轉,閉了閉眼,伸手默了默自己的盛世美顏。
當年一同入宮的三個人,他是自負容貌最美的,也自認為自己是最先得到皇帝榮寵的,但是,沒有,皇帝分給他的恩情依舊稀薄如水,十多年守候,容顏都衰敗了。
真的要落發為僧麼?
他不舍得!
舍不得這繁花錦繡,富貴無邊,舍不得新做的織錦衣袍,珠玉金簪,這俗世再俗不可耐,依舊有可愛的一麵,他守不住那青燈古佛,他愛的就是這俗氣的凡間。
若要他落發,不如,死了!
他站起來,走出人群,拜倒在地。“侍身願出宮去!”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大殿一片死寂。
無數雙眼睛在他的身上,皇帝的身上來回打轉,到底秦逸會死,還是皇帝會守信?
薑無疆麵上古井無波。“為何?”
“侍身是俗人,不配修佛。”
死寂!
靈魂顫栗般的死寂。
良久。
薑無疆笑了。“你倒是從心。是朕誤了你!來人,賜封號君逸帝卿,俸祿一百石,賜封地商縣郡。”
秦逸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他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卻陡然間被皇帝弄的暈頭轉向,他與真正的皇家帝卿無異,是實封的帝卿,不僅有俸祿,還有封地。就算他一輩子不在嫁人,後半輩子也衣食無憂了。
他一時間悲喜交加,隱隱約約還有一絲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