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潘曉甜,但我的人生一點都不甜。
我不知道,我母親為什麼會給我取名叫甜,可能是因為她自己是一個苦命的人,所以生我的最初,她希望我能有一個甜蜜的人生。
我母親的婚姻是一場悲劇,我舅舅腦子不太靈光,三十好幾光棍一個,奈何他又是他們家唯一的男丁,為了不讓家裏斷了香火,我外婆就用我母親給他換了一個媳婦。
我父親和我舅舅的情況完全一樣,為了給他娶個媳婦,我奶奶犧牲了我小姑的幸福。
悲劇就這樣延續到了下一代,我哥哥也是個傻子。
所以,我一出生,命運就已經注定。
我相信,在生我的最初,我母親也真心疼愛我的,但是,如果把我和香火傳承這樣的大事放在一起,我就不足輕重了。
我們家是村子裏最窮最卑微的存在,有看不完的白眼和受不盡的嘲笑。
盡管如此,我還是過了幾年沒心沒肺的童年時光,雖然時常伴著打罵,但終究是有些快樂的。
所有的快樂,都終結在我小學畢業以後。
母親已經無力承擔我的學習費用,哥哥也到了需要一個媳婦的年齡。
離我們家很遠的村子裏有一個姓郭的人家,願意用自己的女兒來換我。
母親和我商議,一把鼻涕一把淚。
懵懂無知的我,尚不知道換親是個什麼概念,但是對於要離開家人去一個陌生人家裏生活,我表示了自己最強烈的抗議。
但是無濟於事。
我的親事就這樣被訂下來,母親出於對我的愧疚,答應我,讓我繼續讀書到初中畢業。
郭家的人也知道我年幼,答應緩幾年再接我走,並且大方地負擔了我的一部分學費。
就這樣,哥哥結婚了。
我又重新走進了校園。
初一是在我們鎮上讀的,那時的我,心裏一股氣無處發泄,全都用在了書本上。
一個學期下來,我成為全年級最優秀的學生。
這時,恰逢市裏重點中學下來選拔尖子生,我毫無意外地被選中了。
但是母親堅決不同意我去市裏讀書,因為她根本負擔不起市裏高昂的學習生活費用。
直到老師找到家裏來,承諾為我免除一切費用。
沒來市裏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在鎮子以外,還有這樣繁華的所在。
我像一隻小蜜蜂,一頭紮進了這個萬花筒一樣的世界,帶著自卑和怯懦,貪婪的吸取著來自這奇妙世界的甘甜蜜/汁。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也漸漸脫去了身上的鄉土氣息,融入了這個城市的懷抱。
我有了第一個好朋友,周顏。
周顏有一個生活富足的家庭,有吃不完的零食和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她從不吝嗇與我分享。
她不介意我的出身,盡自己所能的幫助我,照顧我。
她幫我抵擋來自同學間的冷嘲熱諷,把那些企圖用自己的優越來攻擊我的人都趕跑,把她穿不完的漂亮衣服拿給我穿,還小心翼翼的,害怕傷到我的自尊。
其實她想多了,我一點都不覺得接受她的施舍是傷自尊,像我這樣的人,有什麼好矯情的。
何況,我真的很喜歡那些漂亮衣服。
當我第一次脫掉自己從老家帶來的粗布衣服,換上周顏給我的湖藍色連衣裙時,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因為這件裙子改變了。
我行走在校園的角角落落,所到之處,都會有青春懵懂的少年向我投來炙熱的目光,我才知道,我不是漂亮的,我是美麗的!
優異的成績加上美麗的容顏,我從此變得自信而張揚。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少年,出現了。
他叫高原,是整個學校都有名的富二代,他雖然極其厭惡學習,但他身上並沒有富二代的專橫跋扈,目中無人。
相反,他給人的感覺很純淨,很羞澀,溫文爾雅,一看就有良好的家教。
我至今仍然記得他最羞澀的樣子。
那是一個春日的夜晚,晚自習下課後,我照例是要去操場坐一會兒。
我喜歡在每一個晴朗的夜晚來到草坪上看星星。
我一點也不想家,但我想念鄉下那片幹淨的天空。
周圍都沒有人,我躺在草坪上,閉上眼睛,把書枕在頭下,看著星星在深邃的夜空閃爍。
有微風吹過,送來一縷清香,但並不是花香。
是少年身上的香。
“你在這裏幹什麼?”腳步聲輕輕靠近,少年俯首看著我,柔聲問道。
我睜開眼睛,就對上了一雙堪比星辰的眸子,純淨而羞澀。
我慢慢坐起來,盯著他看,他長的可真好看,學校裏沒有一個少年能比的上。
“你在這裏幹什麼?”他見我不說話,又鼓起勇氣問了一遍。
他不知道,我是被他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