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過去半個小時的時間,杜澤好好裝扮了一下自己——他不但沒有脫掉那身被炸的滿是破洞且沾滿血跡的禮服,也沒有清洗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塵和汙痕,還揉亂了自己的頭發,再將肮髒的手在自己的脖子和下顎處抹淨。他簡單的洗了洗臉,做出一副時間倉促、無暇完全保持個人衛生的樣子,臉上的表情也帶著幾分偽裝出來的惶恐與不安——他看上去像極了一個剛剛過遭遇刺殺,驚魂未定、無依無靠、將恐懼暴露無遺的貴族青年。
由於新盔甲還沒有打造完成,尤利婭依然穿著那身破爛的鏈甲。她的身上也做了些能讓人顯得更低調的裝扮,看起來和杜澤表現出來的樣子倒是挺搭配的。不喜歡原先那個裝飾花哨的劍鞘,她給守護之劍換了一個樣式普通的牛皮劍鞘,因此顯得毫不起眼。
注意到新領主已經進入宴會廳,最先圍上去的人,大都是一些地位較低的平民商人或手工業者。雖然在心裏有些看不起這位顯得過於軟弱的新領主,但他們還是熱情的與新領主攀談著。
自矜身份,那些真正重要的客人,都故意放緩腳步,默契的與那些地位較低的客人拉開距離,形成了兩個涇渭分明的階級。
杜澤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他很客氣的和那些地位較低的客人交談著,好像急需任何幫助,以至於讓不少人都覺得有點受寵若驚,又暗自驚歎於這位新領主在交談時暴露出的急切態度。他好像真的急於拉攏任何人,幫助自己成為合法的領主。
繼續和身份較低的客人攀談了一會,杜澤才走向那些真正重要的客人們,這時,後者大都已經不太看好這個對身份低微者過於殷勤的貴族青年了——按照一般貴族都會遵守的宴會禮儀,主人往往隻會客套性的應對那些價值有限的陪襯者,並把大多數時間都留給那些更為重要的客人。
杜澤現在表現出來的樣子和他先前表現出來的樣子並不相符,不過宴會廳裏的大多數人上一次見到他還是四年前甚至更久以前,所以這種有些刻意的態度也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懷疑。
“巴奈特先生!我早就聽說過你。”在和那位胖乎乎的鎮長交談時,杜澤還用了‘先生’這個稱謂。“你對瓦沙鎮和子爵領的貢獻有目共睹。”
“那是我的職責所在,大人。”
巴奈特鎮長沒有絲毫謙虛的意思。在他看來,隻要這位年輕的新領主不想引起一場內亂,就還得接著讓自己擔任瓦沙鎮的鎮長。更何況,如果那些人的計劃成功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到底能不能成為領主、甚至能不能活下去,都還是未知數。他對這個年輕人的敬意非常有限,這在他的語氣中也明確的表達了出來。
杜澤記住了這個鎮長的臉,然後繼續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他一一和來訪的客人打了招呼,宣布宴會開始,並用近乎懇求的語氣希望來訪的客人們能支持自己。
按照法律,領主的更替本來是需要由峻山公國名義上的統治者——峻山大公——本人或其使者在場,親口宣布繼任者為合法繼承人,並親眼見證領主更替的全部過程後,新領主才能算是合法的領主。而隨著峻山公國的貴族在戰爭中不斷擴充自己的實力,峻山大公對於地方貴族的控製力也逐年減弱。雖然名義上仍舊屬於峻山公國的封臣,但很多地區都已經處於實質上的半**狀態,基本脫離了峻山大公的控製。
處於人類世界和獸人世界交界的偏遠地帶,自建立之初,洛森子爵領在公國內部就一直保持著較為中立的地位。它的領主既不怎麼受到峻山公國的約束,也不怎麼樂於參與到公國內部的派係鬥爭中。周邊被群山包圍的地理環境,也使得它在地理上顯得格外孤立,與其他地區的關係並不緊密。
比起身為峻山公國的一部分,洛森子爵領倒更像是一個小小的國中之國。它在經濟、政治和軍事方麵,幾乎都已經做到了完全**。
需要一群勇敢的邊境守護者來抗擊獸人的騷擾,又考慮到曆代洛森子爵都一直保持著的對內中立政策,峻山大公才容忍了這片不受控區域的存在。
“希望、希望呢,大家能享受,這次宴會。”杜澤故意讓自己顯得很緊張。“我覺得,如果各位沒有什麼異議的話,就是說呢,如果、如果大家都同意,就、就請端起酒杯,慶賀新領主和新洛森子爵的繼任吧!”
“在慶賀您成為領主前,我還有個小問題!大人!”抓住這個發言的好時機,巴奈特鎮長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如您所知,我是瓦沙鎮的鎮長,巴奈特。在過去的九年半中,我一直是瓦沙鎮的鎮長。”擔心年輕的新領主沒有記住自己的名字,他又重複了一遍自我介紹。“我代表瓦沙鎮的市民向您提出訴求!我們的生活實在太艱難了,急需您的關注!”
為了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巴奈特鎮長離開了自己的座位,走到了宴會廳中央。他看著坐在主座上的杜澤,神情中隱含著一絲微妙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