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安達曼海是由東北風統治著的,相對於西南風盛行的夏季,冬季的安達曼海的降雨很少,洋麵也平靜的多,遠遠望去,海麵呈現出一種美麗的綠色,就仿佛是一塊巨大的翡翠。“南安普敦”號二等巡洋艦鋒利的船首剖開如同翡翠般的洋麵,在海麵上留下一條白痕,數十隻海鷗在船尾上翻飛,啄食著幾個英國水兵丟出的麵包屑,整個情景就仿佛是一副美麗的油畫。
“基欽納上校!”斜倚在艦橋護欄上的亞曆山大船長輕輕的磕了兩下自己的煙鬥,將裏麵的煙灰弄了出來:“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再過十到十二個小時,您就可以看到仰光的大金塔的塔尖了,所以我建議您先去船艙裏去睡一覺,這樣您一下船,就能以旺盛的精力投入工作中。”
“多謝您的建議!亞曆山大!”基欽納轉過身來,放下一副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的素描畫,作為軍事工程專業畢業的軍官,他還是個不錯的業餘畫家,他回到茶幾旁,拿了一塊薑餅,一邊吃一邊笑著說:“不過我不用睡那麼長時間,在非洲我已經習慣於每天就睡四個小時了。還有,請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我們現在的位置的?通過已經航行的時間推斷的嗎?”
“你有旺盛的精力,這是偉大人物的共同特征!”亞曆山大船長笑著恭維了基欽納一句:“不,我的方法要簡單得多!”船長伸出手指了指船舷外的海麵:“您有沒有注意到這裏海麵的顏色?”
基欽納看了一眼海麵,回答道:“是美麗的綠色,怎麼了?”
“對,這說明這裏的海水並不深,最深的深度也不會超過500英尺,安達曼海的大部分海水並不深,尤其是東北部分,東北部的三分之一海域水深不到180公尺(600呎),這主要是因為伊洛瓦底江攜帶到海中的大量泥沙造成的,在千百年後,也許這裏也會變成陸地的!”
“啪啪啪!”基欽納輕輕的鼓了兩下手掌:“亞曆山大船長,您是一個對大海非常了解的人,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皇家海軍才會如此的強大!”
“多謝您對我的恭維,上校!”亞曆山大擺了一下自己的煙鬥:“不過現在時代已經變了,決定海戰勝負的不再是軍官和士兵們的勇敢和堅定了,而是戰艦的航速、裝甲的厚度和大炮的口徑了,或者說哪一個國家有更多的車床,更多的礦山、和更多的工程師們了!”當亞曆山大看到對方略有點迷惘的眼神,笑著解釋道:“不知道您有沒有注意到,近一百年來,海軍的軍艦的更新換代的速度是不斷加快的。假如說納爾遜子爵在1805年的特拉法加沒有戰死的話,三十年後他依然可以指揮著”勝利“號在海麵上繼續馳騁。但是今天就不同了,一條軍艦下水後最多二十年就會過時,新的軍艦無論在航速上、裝甲還有大炮口徑上都遠遠超過了前者,前者永遠無法和後者對抗。等待著他的命運要麼被拆掉大炮淪為一艘貨船、要麼被送到拆船台上拆毀。能最後贏得勝利的是在這場永無止境的拳擊賽中站到最後的那一個,而海軍軍官和士兵們是無法不斷把一條條新船送上船台的!”
“您說得對!亞曆山大!”基欽納被對方說服了:“不過幸好,大不列顛的工程師們也比法蘭西和德意誌的更加優秀,至於礦山和工人,我們隻會更好,更不要說不列顛是一個島國,不需要分散精力到陸軍上去,最後能夠站在拳擊台上的肯定不是別人!”說到這裏,基欽納向船長擠了擠眼睛。
“作為一個海軍軍官,我可不像您這麼有信心!最近二十年,下議員的老爺們擊沉了一條又一條軍艦,我們的敵人卻在不斷努力。基欽納上校,假如在一百年前,納爾遜閣下還可以憑借他的天才和勇敢的士兵們以寡敵眾,打敗拿破侖的艦隊。那麼今天如果再出現這種類似的情況,那我們能做的隻能向上帝祈禱再一次保佑老英格蘭了!”
基欽納苦笑了一聲,沒有接口說下去。作為一名常年在海外服役的職業軍人,基欽納對於這些年來英國海軍的發展也不是毫無耳聞。自從克裏米亞戰爭以來,可能是因為傳統的老對手法國人內部政局不穩,無力與英國人在全球爭霸,而新的海上對手還羽翼未豐的緣故,英國皇家海軍的發展也進入了一個停滯期,從1875年到1884年的皇家海軍黑暗時期,授權建造的主力艦遠遠不能滿足英國海軍控製世界海權的要求;反觀法國在拿破侖三世完成了工業化後,雖然在普法戰爭中敗給了德國人,反而大力擴充海軍艦隊,幾乎超過英國成為世界第一。尤其是1884年的英國海軍中還有不少老式的側舷列炮鐵甲艦,這些船隻基本都是在1864——1872年間建造的,早已過時,無法和新式的中央炮廓鋼殼裝甲艦相比,這讓亞曆山大這種年輕有為,對當時海軍發展趨勢十分了解的軍官不能不感覺到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