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的是一部乏善可陳的文藝愛情片,音樂緩慢柔和,情節平淡得像流水賬,實在不是什麼好的選擇。最近是電影院的淡季,院線基本上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新片,但凡好一點的片子都壓著等暑期檔。
周蘊章在一部三流喜劇、一部兒童動畫電影和一部文藝愛情片中選擇了最後一個,咬著後槽牙聽劇裏的男女主念那些肉麻台詞。
至於坐在他旁邊的謝傾——
周敬瑜把閣樓負一層以及主宅一樓的最裏間分別裝修成兩個小型放映廳,都是最頂尖的設備,每逢院線上了新片,天晟旗下的影院都會第一時間把片源送到周家;周令章偏好激情四射的動作片與科幻片,這一點完全貼合了他中二病少年的氣質。
薛寶琴幾乎不看電影,看電影耽誤她做美容,色衰而愛弛;也許因為曾經的她也是靠臉蛋爬上的周敬瑜的床,對於她來說,維護住容顏就是鞏固自己周太太地位的最佳武器,這麼多年都沒變過。
而周敬瑜,他喜歡在閣樓裏和謝傾一起看電影。尤其是在下著雨的夜晚,選一部片子,就能抱著人看到深夜。這些電影,謝傾大都是沒看進去的,他隻是木然地盯著屏幕,憑借放映室昏暗的燈光遮蓋自己麻木的表情。
周敬瑜會反複地放幾部老電影,然後一遍遍告訴他,這是他父親薑昀深生前最喜歡的電影。那時他們才剛認識,薑昀深是個多麼溫柔漂亮的Omega,身邊總是不缺追求者的。
而他們,曾經是最親密的。
每次聽見這些,謝傾就忍不住想笑,想反問他那麼自己的父親謝朝雲在這其中扮演著什麼角色;周敬瑜就像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裏的瘋子,到現在還在幻想薑昀深對他是有愛意的,永遠也不會承認薑昀深愛著的隻有一個謝朝雲。
因此,哪怕電影情節再精彩跌宕,謝傾也看不進去,他討厭周敬瑜把他母親喜歡的東西強塞給自己,就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要好好做一個替身娃娃。
但是今天不一樣,坐在電影院靠後排正中央的座位上,謝傾手裏捧著爆米花桶盯著屏幕看得入迷。明明是一部劇情與套路都老掉牙的低分電影,在他看來卻格外有意思。
主角是一個畫家,在萊茵河畔邂逅了一位軍官;隻可惜他自卑又懦弱,從始到終都不敢表達自己的感情,而那位軍官也有一個在遠方的未婚妻。因此隻能在畫紙上一遍又一遍描摹這位軍官挺拔矯健的身影,他還沒畫完一個素描本,戰爭爆發了。
軍官不得不奔赴前線,臨走之前兩個人在萊茵河畔相見,夕陽下,他終於踮起腳尖吻了軍官的額頭。他們在河畔的森林裏做\/愛了,瘋狂而熾熱。
電影播放到這個位置,屏幕裏兩個人緊緊糾纏在一起,激烈的親吻與纏綿看得人心跳加速。謝傾注意到放映廳裏已經有好幾對情侶在此時依偎糾纏在了一起,唯獨隻有他倆還保持著安全距離。
謝傾回頭看了一眼周蘊章,搖晃著手裏的飲料杯子問他:“你喝嗎?”
“不喝。”周蘊章仿佛被一股力量束縛著,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視地盯著屏幕,完全不去看謝傾一眼。
謝傾聳了聳肩,咬著吸管喝了一大口,連腮幫子都被撐得鼓鼓地。
“.........”周蘊章餘光注意到這一點,眉頭皺了皺。這人即使是第一次喝碳酸飲料,未免也有些誇張。一時沒忍住,張口就訓:“又沒人跟你搶,喝那麼急做什麼?也不是什麼好......”
柔軟的唇堵上來,將他最後兩個字都淹沒在可樂的氣泡裏。緩緩注入唇齒間的碳酸飲料冰涼又刺激,仿佛神經末梢都被它凍住了,幾乎停止思考。
停頓了一秒,周蘊章才伸手扣住人後腦勺,不緊不慢地咽下那口可樂,再將這個淺嚐輒止的吻加深。電影畫麵已經切換了好幾次了,可兩人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到最後謝傾覺得大腦缺氧,才氣喘籲籲地推了對方一把。
他一隻手撐著周蘊章的肩膀,舌尖在人唇瓣上點了點,語氣中帶著戲謔:“幹嘛不喝,多甜啊。”
周蘊章的眼中有一天熾熱的火,他隻恨自己現在不能把這人按倒在這一片漆黑的電影院裏;在這一刻,什麼懷著孕、什麼那是他父親的小情人都不足以支撐他恢複理智,滿心所想的都是為什麼自己要聽他的話不把整個電影院包場。
這股火一直到電影散場才漸漸熄滅。
最主要是謝傾在那之後都沒有過什麼不老實的舉動,規規矩矩地抱著爆米花桶看電影,偶爾把擺在旁邊的飲料端起來喝一口。其實他吃的並不多,散場的時候那桶爆米花還剩下一大半,倒是三杯飲料喝得精光。
喝一肚子的氣,任誰也吃不下什麼了。
兩個人出了電影院,一抬頭正好能看見一片燦爛星空。今夜月色朦朧,滿天星辰倒成了璀璨奪目的風景,與這座城市的霓虹燈遙相呼應。
他們選擇不約而同地選擇把那個吻忘在了電影院裏,如同那桶爆米花一起被清潔工清理幹淨;時機不對,地點也不對,再提起隻會讓兩個人都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