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謝傾第一次夢到他的父母,在一個真實又漫長的夢境裏。
夢裏,他們都沒有死,平安健康的活到了現在。謝朝雲成了赫赫有名的刑事案件律師,在業界享有盛名,事業有成;薑昀深留在大學的金融係任教,成了母校史上最年輕的正教授。
他們在郊區買了一套別墅,一家四口生活在那裏。謝傾在音樂學院鋼琴係讀書,即將麵臨是考驗繼續深造還是畢業後開始工作的人生重要抉擇。
偶爾也會和父母爭執起來,然後跑到祖母房間裏躲著生悶氣,聽老人家笑著安慰幾句,等到氣消了以後再慢騰騰地出門到客廳,若無其事地繼續坐在一起看電視。
謝朝雲喝醉了酒以後偷偷告訴他:“你知道為什麼給你起名叫謝傾嗎?”
那酒意真實得過分,帶著幾分桃花的甜香。謝傾給他倒了一杯水,笑著問他:“為什麼啊?”
“因為——”謝朝雲笑得像個孩子,俊朗的眉眼彎成一道好看的弧線,湊到他耳邊輕輕地說:“我對你的母親就是一見傾心。”
父子倆相視一笑,隨後一同望向了書房中正低頭奮筆疾書趕在今天之前必須備完課的薑昀深。他的確有讓人一見傾心的資本,漂亮又溫和,仿佛陽春三月的綿綿細雨,悄無聲息地滋潤過心房。
“看什麼?都怪你倆!”大概是這兩道視線太引人注目,薑昀深從一堆書本中抬起頭,不滿地嗔道:“要不是你們父子非要拉著我去海邊,也不至於在開學前一天這麼趕工!”
“好,我的錯。”謝朝雲笑著回他,眼神中滿是寵溺:“眼看著咱們家的白菜要被人連根挖走了,當然得在這之前一起出門玩幾回。”
薑昀深放下筆,收斂了刻意做出來的憤怒表情,從書房出來,走到了謝傾旁邊坐下,緊握住他的手說道:“其實我還是不太同意這件事情,畢竟敬瑜是我和你父親的朋友,你倆之間年齡差了太多。”
謝傾臉上的笑容隨著他的話一點點消失,整個人都像是掉進了冰窟裏,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於薑昀深提到的這個名字本能地憎惡與恐懼。
“但是,”薑昀深注意到他的表情,還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的話而忐忑,便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但是既然你喜歡,我們也不好多阻攔,畢竟你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對嗎?”
“不,母親,我......”
謝傾試圖解釋些什麼,卻被謝朝雲打斷了:“好了,我和你母親都不反對,就別垮著臉了。以後嫁到別人家裏,要好好照顧自己。他那幾個孩子要是敢欺負你,你就跟我說,看我不好好教訓他們!”
不是的,我不要和他結婚,他是個瘋子!
謝傾張了張嘴,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像是被人施了咒一樣。望著眼前溫柔和善的父母,以及他們輕鬆愉快的表情,他拚了命地想要和他們解釋些什麼。
可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怎麼可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呢?”周敬瑜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魔鬼,陰冷而低沉。他不停地獰笑著,將謝傾拉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父母的身影逐漸模糊,謝傾努力掙紮著,卻逃不出周敬瑜的掌控,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離他遠去。
病房裏,醫生與護士已經離去,周蘊章坐在沙發旁邊打開了秘書給他送過來的電腦。登錄在線會議係統,在確認躺在病床上的人還沒有醒來的跡象後,他戴上耳機開始進入今天的會議。
這個會本來應該在公司裏開的,一群人坐在會議室裏眼巴巴地等著,結果秘書臨時通知說周總來不了了要改成視頻會議。所有人麵麵相覷,可誰也不敢多問一句。
隻有周蘊章的舅舅穆值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周蘊章沒跟他說實話,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剛好那會兒醫生從急診室裏出來,他便急匆匆掛了電話上前去問情況。
“你是怎麼做人家丈夫的!”那醫生劈頭蓋臉地質問他,這讓長這麼大還沒被人嚴厲嗬斥過的周大公子一愣,差點沒接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