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 / 2)

難道嬴熒玉就要留在此處,與衛鞅同屋共處了嗎?

玄綾看著嬴熒玉,目光中暴露出了一絲酸意。可是嬴熒玉卻並沒有看見,她頗為興奮衛鞅對自己所說的秦國感興趣。雖然重活一世,她要自由自在,隨心而活,但是她不能棄秦國所不顧,更不能讓秦國就這樣衰弱下去,衛鞅是關鍵,所以無論如何她也要保他周全去秦。

殊不知,這一份興奮和應允讓玄綾吃味極了,失落地低下了頭。剛想介紹玄綾的身份於衛鞅,玄綾已經默默地轉身,踏出了木門。若說玄綾本是個識大體的人,向來不做衝動之事,可是竟不知道那幾句話有何等的魔力,讓她忍受不住這屋子中的氛圍,恨不得立刻離開此處,也好過待在這裏,心中酸楚。

衛鞅於嬴熒玉來說,該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吧。

嬴熒玉看著玄綾單薄的背影,突覺難過,那種寂寥竟然讓她的心提了起來。想要抬手,硬生生地忍住了。凡事都要師出有名,她又有何資格,讓玄綾為自己心中所想行事。嬴熒玉低下了頭,莫名地失落起來。

衛鞅看著嬴熒玉和玄綾,也有所疑惑,隻有景監這個對情愛頗為遲鈍的男子,依然想著嬴熒玉假傳君上求賢令的事情,至今還沒有緩過來。

嬴熒玉還是留下來了,景監則不然,嬴熒玉讓他帶著玄綾回驛站,想來也沒有自己什麼事情的景監覺得嬴熒玉說的在理,便與玄綾一起離開了陵園。玄綾轉身看著燈火通明的屋子,裏麵嬴熒玉不知和衛鞅在說些什麼,心中沉了一沉,眉眼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那照顧嬴熒玉多日的疲態也顯現了出來,上了軺車的她眼簾輕輕合了起來。

說來也奇怪,嬴熒玉還真與衛鞅徹夜長談,但卻不再對衛鞅有驚為天人的崇拜。更多的時候是她在說,衛鞅在聽,偶爾提出幾個問題,希望嬴熒玉解答。這樣的相處模式,嬴熒玉從未感受過,像是良師益友,倒也比上一世來的自在的多。

上一世,她見過衛鞅太多為難又克製的表情,如今如此坦蕩平和,竟也有一種淡淡的舒心之感。或許,真的放下了,想起白雪和衛鞅,竟也沒了當初那鑽心的痛楚和酸味,反倒是談話之間,會想起玄綾,不知她是否安然到驛站,又是否已經睡下,那夢中又是否出現自己。

一直到天明,嬴熒玉說的口幹舌燥,這茶水添了一壺又一壺,才讓衛鞅了解了個大概。還真不若那位隱秘老人的話,這老秦雖然羸弱不堪,常年征戰卻有著中原國家沒有的韌性和剛烈。這個隱忍的國家人民吃的了苦,又沉得下心,確實是一塊璞玉。

衛鞅興奮了起來。他是這個時代的弄潮兒,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讓人激動的事情了。若真如嬴熒玉說的那樣,秦孝公是一個尊賢,用人不疑的君上,那麼秦國將會是衛鞅最終的選擇。

衛鞅握住了嬴熒玉的手,大笑了幾聲,與他平日裏的內斂相比,這麻衣士子開懷的程度,竟是嬴熒玉見所未見的模樣。

嬴熒玉的心中顫抖了一下,不是因為愛慕,而是因為,她終於明白,為何白雪能夠得他所愛。因為上一世的自己永遠無法與他的壯誌走在同一層麵中,他是誌在稱霸的男子,就算你再賢惠,也不會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衛鞅所求,乃知心之人,能與她共同探討這經緯之事,能夠理解他心中的情懷和大誌,自己好歹是一名公主,雖然完全不跋扈卻也有自尊與驕傲,對於衛鞅,隻關心他的生活,是永遠無法在他心裏留下痕跡的。

嬴熒玉終於釋然地笑笑,突然也被衛鞅感染了,大聲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竟然留下了眼淚。

他是嬴熒玉執著了那麼久的執念,原來破除隻用一瞬間。嬴熒玉看著衛鞅那張曾經迷戀至極,讓自己崇拜地幾乎無以複加的臉,伸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下去。

可能,真的是別了。那隨風而逝的感情,那執著了大半生的糾纏,那不得不示弱委屈的婚姻,那最終還無法得到認同的死亡。就這樣,飄散了。

嬴熒玉的又笑又哭讓衛鞅有些莫名,但他卻沉醉在未來的宏圖之中,也顧不上嬴熒玉的失態了。

清晨幾分,景監便讓管家駕著軺車來接嬴熒玉了。嬴熒玉告別了衛鞅,心中居然釋懷了不少,就連空氣也變得清新了起來。隻是,回答驛站的時候,景監竟然告訴她,玄綾帶著行李離開了驛站。

嬴熒玉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手腳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