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離宮,鳳舞九天(2 / 3)

曾經,她就是這麼教導燕簫的,也就是這樣一番話,成就了她日後的悲劇過往。

猶記得那一日,禦林軍包圍了雅舍小院,隻聽一道熟悉的陰冷聲緩緩響起:“夫子,芷兒雙眸被挖,可是你所為?”

那一刻,她隻覺得夜涼如水,寒氣穿透衣衫,凍得她手腳發涼,周身瑟瑟。她就那麼沉沉的盯著燕簫,淡淡的白玉蘭清香纏入她的鼻息,仿佛能夠扼斷她的呼吸。

那天,明月高懸於空,透出皎潔華光。她看著自己的學生,慢慢地勾唇笑了,笑顏傾城,平白得讓人瞧著心發慌。

燕簫,燕簫。

他完全就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當夜,鳳夙被囚暗房,莫須有的罪名天衣無縫的戴在她的頭上,在她臉上所謂驚痛逝去無影,遺留下的唯有那訴說不完的冰冷和平靜,冰冷的眼神竟也夾雜著一抹哀傷。

也就是那一夜,房門被人大力一腳踢開,門外站著因為疾奔而至,滿頭大汗的燕簫。他一臉震驚,但鳳夙卻再也看不到他的倉惶和驚亂。

“為什麼要這麼做?”

“太子妃眼睛是我挖的,有罪之人,挖眼謝罪,何必動怒?”眼睛是用來識人的,她遇人不淑,要眼何用?

“狗屁——”向來清雅冷峻的太子爺那一刻勃然大怒,拳頭狠狠的砸在茶水案上,竟一掌將案子劈成兩半,可見力道有多重。

他無視一地狼藉,眼睛血紅的直視著鳳夙空洞洞,尚自流著血水的空眼眶,拳頭緊握:“夫子,您對別人狠也就罷了,但怎能對自己也這麼狠?”

然而麵對他的冷痛聲,背對他而坐的女子許久之後才淡淡的說道:“你走吧!生死盡在你手,屆時不必為難。”

話落,一世死寂,紅燭如血,搖曳燈火透出蒼白之光。

“夫子,你可知自挖雙眸,傷的最深的那個人不是你,而是……”

是誰,燕簫最終沒有說完,其實又何必說,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她隻是無心,裝作不知而已。

燕簫從噩夢中驚醒,久久難以入睡。

東宮內殿,檀香嫋嫋,重重紗簾被風卷起,暈染出絲絲縷縷的渺渺煙光。

他雖為皇子卻從小被仇恨所累,在皇宮中他見識過太多男人和女人的醜態。暗無天日的生活裏,他也早已忘了這世上還有那麼多美好的所在,但他卻在十四歲那一年遇到了鳳夙。

喧鬧街頭,有快馬疾奔而至,眾人紛紛閃躲回避,有女童倉惶中和娘親走散,立在街頭惶恐大哭。

烈馬嘶鳴,前蹄高舉,圍觀眾人目睹此景俱是心思驟緊,他正待吩咐侍衛出手,卻見有道白光從眼前掠過,千鈞一發間救了女童一命。

這是初見,鳳夙一襲白衫,翩翩男兒身裝扮,他對她不識身份卻頗有好感。

第二次相遇也是在街頭,她吹簫賣藝,侍婢綠蕪裝扮成小書童拿著托盤向圍觀眾人籌錢。

他在外圍見了,笑了笑,心裏卻有些失落,這般謫仙男子實在不該當街賣藝為生,但他錯了,因為散場之後,他一時好奇尾隨主仆二人身後,兩人越走越偏,最後竟是去了貧民巷,將手中所得全部銀兩悉數分給了眾人。

那一刻,縈繞在他內心最深處的竟是久違的激動。

轉身離開貧民巷,她看到了他,仍是淡淡的笑容,疏離而有禮,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忽然開口:“等等,我還欠你一樣東西。”青石路麵蜿蜒曲折,色澤清潤的鵝卵石點綴其上,陽光穿過枝椏投射在上麵,光芒刺目。

鳳夙伸出手,陽光下十指骨骼分明,纖纖如玉,隱有透明晶瑩之色……此刻,她應該感受到溫暖才對!

她冷笑,笑容寒冷中透出譏嘲。

東華門前隻有兩人一馬,楮墨坐在輪椅上閉目小憩,碧水握著馬韁靜默在一旁。

裙角摩擦花枝,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楮墨睜開雙眸淡淡的看著鳳夙,那雙眼睛瞳仁黑亮,宛如暗夜烈焰,那樣的亮度足以焚燒世間一切。

楮墨一言不發,女子若毀容,定有自卑遮掩之意,但鳳夙不然,左臉刀疤深刻,但她從不蒙紗隱藏,反而坦然灑脫的在人前展露傷疤。可正是因為如此,漫天陽光傾瀉而下,籠罩她周身的同時,容顏越發明豔奪目,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傲意光華盡現。

麵對這樣的鳳夙,楮墨很難不想起顧紅妝。

初見,顧紅妝一襲男兒裝扮,並不刻意粗聲粗氣說話,身姿玲瓏曼妙間妖嬈和嫵媚並存。

見過顧紅妝的人都會說她很美,絕美的容貌足以成為她睥睨天下的利器。

百姓鬧市私話,顧紅妝和燕簫師生情深,她之所以挖掉太子妃的雙眸是因為她違背倫常,愛上了自己的學生燕簫,所以才會心生妒意,對素有“白娘娘”之稱的白芷下了狠手。

他聽了,隻覺得可笑。顧紅妝是誰?她是名動天下的女中諸葛,一顆心千帆過盡,見過太多的是非恩仇,她的心太過狠辣和無情,塵世男子又豈會入了她的眼?

猶記得那一年,顧紅妝芳華正盛,燕國金鑾殿上一曲鳳舞九天無人不傾,勾魂攝魄間,引無數英雄為她競折腰……

顧紅妝和鳳夙身影重合,一樣的容貌,不一樣的人生,而他的命運注定要跟她和“她”糾纏不清。不過,顧紅妝是敵,鳳夙是友。真的是……盟友嗎?

楮墨微不可聞的笑笑,亂世出英才,沉睡了一個顧紅妝,現如今又多了一個亡國公主,倒也是喜事一件。

顧紅妝,活過來吧!就算鳳夙此番不是為了天香豆蔻前來,朕或許有朝一日也會把天香豆蔻送到你的嘴邊。隻因朕要讓你看一看,亂世中,究竟誰才配成為天下畏懼敬仰的人中之龍。

那天,楮墨將天香豆蔻交給鳳夙一言不發,直到鳳夙翻身上馬的時候,他才突然開口說話,聲音穿透花影層疊,如春風過雪:“兒時,朕用一雙腿為代價明白了人心叵測,從那時候起朕就發誓,若有人背叛於朕,上天入地,朕必讓她生不如死。”

此話威脅意味盡顯,鳳夙麵無表情的笑了笑:“但願我不會成為那個倒黴鬼。”話落,掃了一眼楮墨和碧水,甩動馬鞭,黑馬長鳴,從東華門疾奔而出。

楮墨看著鳳夙遠去的背影,嘴角笑容冷冽:“傳信東宮,鳳夙回到燕國後的一舉一動,朕都要知道。”

燕國東宮。

紅磚綠瓦,深宮高牆,一眼望去恍若天闕仙宮,華麗的近乎不真實。

有女子戴著青銅麵具端著一碗藥汁穿過拱門,觸目便是一池碧水蕩漾,綠荷瑩瑩,道路兩旁繁花似錦,花瓣凋零在青石板麵上,增添了幾分淒楚和清冷。

前方池塘河畔,一樹繁花下,有咳嗽聲若隱若現的響起。

燕簫穿著一襲白色長袍,垂釣之餘一派氣定神閑,身邊有美人相伴,看那身姿和容貌,自是側妃武寧。

寧妃性情直爽,陪著燕簫垂釣,起先還頗有興致,但時間一久難免會覺得有些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