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簫雙眸漆黑深邃,直直的望著她,“簫兒為奪帝業,一為燕國百姓,二為夫子知遇、栽培之恩。此生得遇夫子,是簫兒的榮幸。”
顧紅妝無聲一笑:“難得你能如此想,如此倒是燕國百姓之福了。”
燕簫薄唇緊抿,沉靜的看著她,“夫子臨死前,曾對簫兒說過一句話,不知夫子如今可否把答案告知於我。”
“什麼話……”話音剛落,顧紅妝驀然回過神來,表情力持鎮定,勉強笑了笑:“昏迷時間太久,有些話自是記不清了,我……說了什麼?”
燕簫垂眸,薄唇輕掀:“夫子說,縱使我機關算盡,這燕國天下也不是我的。”
“……”聞言,顧紅妝身體一僵,靠在軟枕上,一時無言,心思難平。
燕簫眼神似淬了毒藥:“夫子權術謀劃,向來不以為榮,常常聊做遊戲,看破天機又何足道哉?但這番話對於簫兒來說,終究如芒在背,還請夫子如實相告。”
床榻上,顧紅妝下意識咬著唇,雙手在袖間一點點攥緊……而燕簫的眸光,卻在瞬間寒冷徹骨。
良久之後,顧紅妝說:“憤慨之言,自是做不得真,簫兒何必念念不忘?”
“還請夫子算上一卦。”燕簫無聲笑了笑,厲色盡現,加了一句:“如此也好讓簫兒就此定心。”
若幹年前,燕簫初遇顧紅妝,那時候的她女扮男裝,玉樹臨風宛如仙人降世。
後來得知她是女兒身,最初的欣賞漸漸就變了味道。
他對她,始終是又敬又愛的。
“姑娘有救世之策,天資聰慧,如今時逢亂世,三國鼎立,楚、吳兩國蠢蠢欲動,大有起兵之勢,眼下燕國正是用人之際,姑娘何不隨我一起入朝麵聖,救黎民於水火之中?”還記得,燕簫說這話的時候,薄唇緊抿,沉靜的看著顧紅妝,隱含期盼。
而顧紅妝呢?淡雅輕笑:“過慣了閑雲野鶴的生活,著實受不了奔波之苦。”
“身處亂世,看似閑雲野鶴,卻總有諸多身不由己,一旦大勢已定,天下山河盡在太平盛世間,屆時姑娘暢遊其中,豈不快哉?”
“對我來說,最美風景不過漠北塞外風光。馬蹄聲踢踏,人聲隱隱,漫天風沙,隱約有足音玉佩響動……”
這就是顧紅妝,拒絕一個人的時候往往不動聲色,卻又讓人無可奈何。
如今,燕簫請顧紅妝算上一卦,再次被她拒絕,同樣的滴水不露,隻是這次卻盡顯悲涼。
顧紅妝單手撫摸空洞洞的眼眶,手指顫抖,話語卻極盡滄桑:“既是天機,怎堪泄露?瞎眼之禍,便是見證,簫兒若當真心有好奇,為師縱使日後遭受天譴,此番也定當不會多加推辭。”
燕簫下意識皺眉,顧紅妝言盡於此,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如果執意相逼,總歸是不妥。
收斂渾身散發而出的戾氣,燕簫一身黑衣立在內殿之中,眸光掠過顧紅妝,笑了笑:“簫兒心急,險些釀成大禍,此番言辭請求,著實沒有相逼之意,還請夫子不要放在心上。”
聲音清冷寂靜,似乎稍不留意就會淹沒在黑暗裏。
聞言,顧紅妝麵色沉凝,似乎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詭異感。
“簫兒,你可怪我?”
燕簫看著她,麵色如紙,如果不看眼睛的話,蒼白絕豔中卻又透著清冷之色,明明是夫子的臉,明明是夫子該有的神韻,但燕簫心中的裂縫卻在無形中越裂越大……
“怎會?莫要多想。”近前,坐在了榻前。
“現如今,我也隻有你了,若連你也對我心生間隙,我隻怕是真的無路可走了。”呢喃輕語間,她已攬住燕簫的頸,鼻尖相貼,紅唇在燕簫薄唇前停留,狀似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