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西下,都市陷入晚高峰的喧囂熱鬧,西長安街沿線一處被常青藤密密攀附的圍牆裏,各棟小樓卻還是一片寧靜,仿佛塵世的車水馬龍都無法影響到這裏。
高桅東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翻著報紙,不時抬眼看一下時間,喬誌華從樓梯上下來,走到他身邊,伸出手指碰碰他肩膀:“晚上小田和瑤瑤過來吃飯,你也好歹點幾個菜呀,別裝沒事人似的,到時候小田又明裏暗裏說我不待見她。”
“吃個屁!”高桅東把報紙往茶幾上一摔,怒火衝天地說,“都惹出這麼大的事來了,鬧出人命了,還好意思吃飯呢!喝西北風去吧!”
喬誌華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聲,在他側麵的沙發上坐下,隨手拿起沒織完的毛活開始來回運針:“說話要實事求是啊,別說的好像人是瑤瑤撞死的一樣,不就是個意外嘛,誰也不希望的,劉秘書不是已經把事情處理妥當了嗎?那家人也回去了,反正現在瑤瑤平安無事,這就好了。”
“慈母多敗兒!”高桅東拍了一下茶幾,怒氣衝衝地說,“要不是那姑娘見義勇為,死的就是瑤瑤了,這孩子才多大歲數就開始闖禍,還不都是你們慣的!”
“哎!可別扯我,那是人家小田的女兒,我管教不著,我管好我兒子沒給你惹事就行了。”喬誌華氣定神閑地說。
“一視同仁嘛!瑤瑤也是我女兒,你怎麼就管不得了!”
“別扯封建傳統嫡庶那一套啊,小田是小田,我是我,我是你合法配偶沒錯,她可不是法律承認的妾啊,大家都是獨立人格,我倒是想管,小田還不願意呢。”喬誌華看高桅東氣呼呼的,笑笑,湊上去揶揄地說,“反封建都一百多年了,現在你還想妻妾成群呢?辛亥革命白革了啊?”
高桅東正對她怒目而視,外麵門鈴響了,保姆出去開門,不一會兒就聽到打招呼的聲音:“田小姐來了啊。”
喬誌華慢悠悠地靠回沙發上,忽然對手裏的毛活產生了極大的興趣,聚精會神地打著毛線,高桅東臉上紅了又白,怒氣衝衝地看著客廳入口,就等著那個孽女一臉滿不在乎地走進來,給予迎頭痛擊。
田瑤瑤慢慢走進了這棟小洋樓,強自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四處打量著,雖然原主的記憶她接受了,但是真的親眼看到,又是別有一番滋味,所以顯得有點遲疑的樣子。
她剪掉了長發,短發順服地貼在頭皮上,更加顯得一張臉小得隻有巴掌大似的,惶恐如小鹿一般的黑亮眼睛瞪得大大的,瘦仃仃的身體被風衣一裹,還畏寒地縮著雙肩,瞧在別人眼裏,就是特別的可憐巴巴。
高桅東本來揣了一肚子火,結果看到的卻是自己女兒這副模樣,又加上一直負責這事的劉秘書回來彙報的時候,特地誇大了情況,說得跟田瑤瑤死裏逃生一般,難免幾分慈父心腸就翻湧起來,把那一腔怒火給消弭於無形,上下打量著女兒,一時竟沒有開口。
田欣誤會了他的意思,一般老頭子肯開口罵人,罵得越厲害,罵完了也就結束了,唯獨這樣不吭聲,後果不堪設想,她著急地推著田瑤瑤,低聲說:“剛才跟你說什麼來著?快跟爸爸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