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華遠山的專訪可以說是我四年記者生涯最大的一次失敗,不僅一敗塗地,還為自己與精神病院掛上了一個擺不脫的勾。

我一天得為自己打了無數次氣,靠著對報社那隻飯碗的熱忱才將精神病院這個項目堅持下來,因為這實在是一個充滿詭異氛圍的所在。

有時候明明醫生和護士在嘀咕著什麼,見到我瞬間沉默,有的患者則是說什麼也不肯讓我采訪和收集資料,那個唱童謠的小孩更是不得而知。

還有一次看到華遠山與邢院長站在大樓外麵的荷塘邊交談,遠遠地看著華遠山將一個什麼東西交到邢院長的手裏,邢院長一臉笑意而華遠山的臉上則是轉瞬即逝的一股蒼涼。

總之這個精神療養院裏,從醫生護士到患者,從院長到患者家屬,每一個人都神秘莫測,充滿著一種我所無法理解的複雜詭異氣息。

我在精神病院的工作進展並不順利,原本想收集一個院方免費收治的病患病愈出院重新投入社會的特殊事例,但我發覺,近年來免費收治的患者,沒有一個病愈出院的。

也許院方隻是出於一種人道主義,收留那些流浪漢為社會做點貢獻而已,對他們並沒有進一步的治療,這也難怪,因為這需要大筆的資金。

如果報社和電視台能夠把這場公益項目做得盛大一些,引起全社會的關注,也能給這家醫院帶來一些經濟效益或者捐款。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邢院長對這事兒越來越反感,隻是因王總編托關係拜托有關市領導打過招呼,才勉強接受了這個項目,我也繼續每一天來這裏上班。

與他們接觸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已沒有最初的恐懼心理,每個患者都有他們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歡喜的,憂愁的,疾憤的,或是恬靜的,在這裏形成了一道與外界截然不同的風景。

但是誰知道呢,也許外麵的世界裏人們的內心與他們是一樣的。

就象華遠山。

我一直以為,我和他之間彼此都是過客,就算有過那麼一霎那間的接觸,轉身之後,誰也不會記得誰。

至少,在他的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一個過客吧。

隻是,每當我在夢中被一群精神病患者追得無路可逃時,他總是很及時地出現,成為我夢裏的救星。

而事實上,也許是上天注定的吧,他又一次成為我現實中的救星。

通常我在工作一段時間之後會自我放鬆一下,到草坪那邊的荷塘邊散散步。

有些病人家屬會推著病人在草坪上走走,也有一些病人是乘護士不注意偷溜出來的,隻要不溜出療養院的大門去,護士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而我就他們中間倘佯,或許在外人看來,我與那些病人沒啥區別吧。

那一天的午後,陽光很好,風也很輕柔,華遠山與秦筱玉默默地坐在草坪的斜坡上,遠遠地望去,象一道沉默的風景線。

隻是,我也依然不認為他們僅僅是兄妹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