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星期天我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不用坐一個小時的公交車到精神病院去上班了,可二貨袁圓不容我懶床,手機被她打到爆。

“好不容易今天我也輪休,不用站大馬路了,咱可不能這樣浪費大好春光。”

“拜托,現在已經是夏天了。”

沒想到二貨一不做二不休,電話被我掛斷之後,她直接衝到我家裏,把我從床上拎起來,上街去享受大好時光。

“聽說海洋館引進了一批新品種,還有超大號的鯊魚,要不咱去瞧瞧?”

逛海洋館,這倒是很合我的胃口,我和袁圓的趣味相投,二話不說就開拔。

我和袁圓每次到海洋館的感覺就是,哇,這麼多好吃的魚啊,這個沒有吃過,那個好像也沒有吃過,還有那個、那個…我勒個去的,好像都沒有吃過啊!

反正不管海洋館裏的大人小孩對我和袁圓怎麼側目,我們倆就是那麼圍著一個個玻璃大屏團團轉,意淫著魚的美味吞口水。

就在藍色水母綻開它那美麗透明的果凍傘的瞬間,我愣住了。

別誤會,我知道這個不能吃,有毒。

更毒的是站在它麵前的人。

他站在那裏,從我的角度看上去,正好是他的側顏,水母玻璃缸裏的強烈射燈剛剛好在他的臉上打出一個絢麗的藍色光圈,象一尊米開朗基羅的雕像一般矗立在那裏。

在那一刻,他給我的感受不是冷,而是憂鬱。

隻是,他這樣一個大忙人,居然有功夫和興致來參觀海洋館,這讓我很是疑惑,特別看了看他的身旁有沒有女人,尤其是那個頭臉包著絲巾的女人。

沒有,確定沒有。

袁圓也看到了這一尊雕塑,不再感歎那些沒有吃過的魚類,張著嘴,似乎也已經石化。

“藍色水母,世界上最毒的生物,被它的觸須碰到瞬間斃命,不能吃。”

我醒了醒神,看看周圍流動參觀的遊客,不能確定他是在跟誰說話。

“那天,謝謝你救我。”

終於有機會親口說出這一句,卻又喃喃地,小聲得象是在囈語,說完之後心裏並不輕鬆,因為從此以後我再也無法為自己找到一個想見他的借口了。

“想要謝我?那就陪我吃頓飯吧。”他對我說著,轉向袁圓:“藍色水母不能吃,但我知道有一家叫做‘藍色水母’的餐廳,有很多好吃的魚……”

“好啊好啊。”

不等他說完,袁圓這個標準的二貨就已經眼冒金光地衝人家點頭答應了,我也隻好跟著她不可救藥地上了人家的車奔向那個叫做“藍色水母”的餐廳。

“在我九歲之前,每年我的生日父母都會帶我參觀海洋館。後來,換成了馨姨和筱玉。再後來……”

也就是說,今天是他的生日。

華遠山,今年二十九歲,這是我在做他的專訪之前所掌握的為數不多的資料。

父母雙亡,養母墜樓,妹妹患病,還有誰陪他?我理解了他省略未完的話,也似乎理解了海洋館裏那尊憂鬱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