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遠山回來已是離別了將近一個月之後了。
他將一對瓷人兒放在我的麵前,是一對老態龍鍾的笑臉老伴。
他說:“老頭老太,一生相伴。”
難以想象自己老了以後,會是這個滿臉紋溝縱橫的老太婆。
而那老頭子臉上的和藹的笑容,華遠山沒有。
不過,我還是很喜歡這個小禮物,比所有那些他讓許翹幫忙買的高級化妝品都更加珍貴。
這一年的氣候與往年也是十分不同,如火如荼的夏季已經過去,卻在即將入冬的季節裏遭受台風接二連三地侵襲,暴雨成災。
對我來說,台風天氣裏除了到處奔忙著做采訪,了解那些受了災困的果農和漁民之外,更多的時候就是縮困在報社裏,等待著王總編隨時下發的指令。
夜裏時常做一些怪夢,每次總被小玉張牙舞爪的尖叫聲驚醒,還有一二三木頭人的童謠總在耳邊回蕩。
我的神經也已被精神病院的傳染上了衰弱症,半眠半醒,頭疼欲裂。
這一夜當我醒來時,聽見的是一聲聲急促的警報聲,翻身下床,奔出屋外,到處已是一片汪洋——洪水已泛濫成災。
聽見有人喊叫著,城東的堤壩決堤,江水往城裏猛灌,地勢低些的地方已被淹沒。
我趿拉著鞋冒著狂風暴雨不顧一切地往城東趕。
因為我市的工業區基本集中於城東,華遠山公司旗下一個剛剛收購的工廠就在那兒。
那裏地勢低窪,洪水泛濫的話,便是首當其衝!
那原本是個頻臨倒閉的工廠,遠山花費了很多心血好不容易讓它起死回生。
這種狀況下,他一定會親力親為奔去搶險。
一些工人在搶救那些尚未被淹沒的電機電器,而另一些工人則全力將大部分已浸泡在水中的電機電器,搬離汙水。
人們奔跑著,雨水、汗水和汙水混在一塊。
許翹身上披著雨衣,東奔西忙地指揮著。
我加入了搶險的隊伍,雖然力氣不大,但總能搬得動一些小的電器。
公司的高層和員工也都自發地趕來,在許翹的指揮下,搶險工作緊張而又不慌不亂。
這讓我對許翹的工作能力進一步產生敬佩之情,難怪華遠山能夠這麼放心地將公司所有重要權利都交到她的手上。
但我始終沒有看到華遠山的身影。
天亮時,人們靜了下來,坐在高處望那汩汩的洪水在腳下流淌。
所幸的是,洪水並沒有將工廠整個淹沒。
市裏的引流工程起到了關鍵作用,總算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
許翹說:“冷然,謝謝你。”
我問她:“遠山在哪裏?”
她扭轉了頭,望著遠處另一排廠房:“在那邊。”
我以為那邊的工廠也是華遠山公司旗下的,但許翹搖了搖頭,說:“那是歐陽秋的工廠。”
歐陽秋?那個不論天氣多熱始終包著頭巾的女人,如鬼魅一般的,可以令遠山霎那間變臉的人。
我心頭劇烈地顫動著,在這樣危急的關頭,他放下了自己的工廠而在歐陽秋的工廠裏搶險?
許翹苦笑:“歐陽秋處處跟與我們作對,隻要有好的客戶她就跟我們搶,華總都讓著她,前些日子大部分訂單都讓給了她,所以她的廠裏是日夜加班趕著生產,倉庫裏堆滿了待運的成品,這樣一來,損失就更慘了。華總一發現情況不妙,就往她那兒跑,自己這裏什麼也沒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