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堂的確很幽靜,除了晨鍾暮鼓,還有師太們的誦經聲之外,鹹少有其他聲音。
“媽媽,給我做些棗紅糕吧,還有草莓餅,我想吃了。”
媽媽停下了正在敲打著的木魚,笑了:“你這孩子,就這麼貪嘴,也不看看是什麼時節,哪有草莓來做餅?”
我纏著媽媽撒嬌:“我不管,就要吃,沒有草莓,就做棗紅糕好啦。媽媽,做嘛做嘛,現在就做。”
強行將媽媽手上的木魚棒子放下,推著媽媽進廚房,非讓媽媽給我做棗紅糕不可。
“媽媽,多做一些,我給袁圓送去,還有,遠山也愛……”
忽地住了嘴,遠山,遠山……
媽媽原是一臉寵愛著笑著,著手為我做棗紅糕,聽到遠山二字,便停了下來,臉上轉了神情,看著我,歎了一聲。
“我多做一些,你再給濤媽也送去吧。”
默默地點頭,幫著媽媽一起動手做棗紅糕,陪著媽媽天南海北地聊,再不提起華遠山。
很奇怪媽媽將做好的棗紅糕分成了四份,我默數著:濤媽,袁圓,我自己,那剩下的一份?
媽媽說:“我自個兒留著吃。”
幾乎在那一瞬間,我已經能夠想到,剩下的這一份是留給無臉男的。
山中歲月總是安祥如古早的悠然,暮鼓聲中木魚四起,師太們誦完經就該安歇了。
明天,還有最後一天的時間。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窗外星空遼闊,數到第九顆星星,它是明亮的,若銀河裏最燦爛的一朵,我便開心地流淚,在心中默念著“遠山、遠山”。
遠山說過,不會在沒有冷然的地方升起,現在,遠山,你就在我的身邊,在同一片星空下。
隻是,你已忘了那個仰望天空一顆顆默數著星星的女子。
為了不影響媽媽睡眠,我閉著眼睛,盡量不再翻身。
過了許久,聽到媽媽低聲呼喚:“然然。”
我沒有出聲,假裝已經進入深睡之中。
過了一會兒,聽到媽媽輕輕地起床,悄然披衣出門的聲音,而且她還拿上了棗紅糕。
幾乎在門關上的同一時刻,我從床上跳了起來,悄悄跟在了媽媽身後。
星月明媚,這原本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山中美景,而我的心中卻黯淡無光,眼見著媽媽拿著棗紅糕進了瓶廟,顯然是有約而來。
“這麼著急讓我來,出什麼事了?他們又找你的麻煩?”
是那個人的聲音,雖然有些沉悶,但我還是辯認出了,那就是無臉男的聲音。
“沒啥急事,就是,剛剛做了棗紅糕,拿些給你,是買的今年最好的棗子做的。”
媽媽點上了香燭,燭火之中映照出媽媽一臉的慈愛,而那個人依然站在陰影處,看不到他的臉。
隻見他急急地拆開了棗紅糕的包裝紙袋,將一塊棗紅糕放進了嘴裏,邊吃著邊說:“我以為你再不肯見我……”
許吃得急了,一說話便咳嗽起來,媽媽著急地替他拍著背。
“慢點慢點,給你留著呢,別咽著。”
媽媽對那人的寵溺之情已是一覽無餘,而那人似有些撒嬌地依偎著媽媽,靜靜地坐著,一起看那搖曳的燭火。
媽媽待他竟如待我一般的又疼又愛,或者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讓站在黑暗之中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的我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