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這兒,道:“既然如此,義軍大舉招兵,自是有意願之人去參加,斷不會強行征召,村長你又何必不讓我門從那兒走呢?”
趙村長道:“我這也是怕兩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況且現在彭城守衛極嚴,我又見張少俠負劍在身,隻擔心你們惹上麻煩。”
“爹!那你為何不讓我們村裏的人去!”趙村長剛說完,他身邊的趙匡便忽的從凳上跳起來,滿臉激憤,“有這麼好的機會,爹你怎麼能讓我們忍氣吞聲!”
趙村長見狀,板著臉道:“你小孩子懂什麼!這起義豈是好玩的事情?弄不好,是要搭上性命的!”
趙匡叫道:“與其在這兒餓死,我寧可死在戰場上!”
他說著,便跑向內室,再不理會他爹。
趙村長見他如此無禮,十分氣急,但奈何當著客人麵又不好教訓他,隻好暫時任他去了。
張羽聽得那趙匡之前所說,不由疑道:“趙村長,什麼餓死?”
他見這村中村民安居樂業,不說多麼富庶,但也不至於餓死吧。
趙村長道:“哎…這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林巧兒十分好奇,似乎這其中有著一個很大的故事。
趙村長眼中露出一絲追憶,似乎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大概五年前吧。匡兒的母親生下他的第八個年頭,村中鬧饑荒,死了很多人…”
張羽皺眉,“這裏離彭城如此之近,莫非朝廷沒有開倉賑災嗎?”
趙村長苦笑一聲,搖首道:“朝廷賑災?少俠可知為何村中鬧饑荒?”
張羽道:“願聞其詳。”
趙村長緩緩道:“那年的雪很大,大雪封山,許多地方都沒有吃的,那些金陵,江都這樣的大城中尚且路有凍死骨,更別說無數的小村莊了。小地方上的人便想著去大城中避難,討得一碗飯吃,哪曉得各個城都是人滿為患,況且富人們尚且有錢也買不到糧食,更何況那些貧苦的平民呢?”
林巧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五年前那場大災我卻是知道的…”
趙村長頷首道:“那時我們村中的糧食其實還算富餘,一來是因為村裏的人丁本就不多,二來村中年年有餘,餘下的糧食足夠村中人吃的了。”
他說到這裏,忽而麵上閃過一抹悲憤,“可誰知當地的官府見我們村糧食富足,竟是強行搶去!他們是官府衙差,我們隻是平民百姓,哪裏敢反抗?本想著他們拿走一些糧食也沒什麼,誰知他們貪得無厭,竟是將村中的儲糧盡數搶去了!”
張羽見他神色悲憤,料來所說為真…想不到便是江南這一塊也是亂成這樣…
趙村長兀自道:“他們將糧食全拿走了,我們還能吃什麼?那時又天寒地凍,村中不知死了多少村民,其中又不知有多少老弱婦孺,匡兒他娘,也是在那時活活餓死的。”
林巧兒“啊”的輕叫了一聲,隨即麵帶歉意,“對不起…”他們貿然問起別人傷心事,卻是不妥。
趙村長搖首道:“兩位不必道歉,事情過去很多年了,如今我也一把老骨頭了,隻盼著將匡兒撫養成人,自己便是死也瞑目了…”
張羽見他神色微露蕭索,想來是趙匡要去征兵一事令他很是苦惱,當下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與林姑娘先行告辭,村長你也早些歇息。”
趙村長微微頷首,起身道:“我送送二位。”
“張公子,還不睡麼?”夜空繁星點點。
林巧兒站在張羽身後,輕聲道。
張羽微微一驚,轉過身道:“林姑娘?…”
林巧兒看著他的眼眸,輕輕一笑,道:“公子可是在想趙村長所說的事?”
張羽微微點頭,道:“隻是覺得這其中還有不明之處。”
林巧兒笑道:“例如公子就在想,這一個小村的村長,何以知道那麼多事?”
張羽被她道破心思,也不掩飾,道:“他似乎與那位故事中的男子很熟一般。”
林巧兒道:“依我看啊,這村長談吐不凡,料來身份不該是個村長那麼簡單。”
張羽微一沉吟,道:“既然彭城有變,我們恐怕隻得繞道了。”
林巧兒含笑道:“怎麼,公子莫非不想看看此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羽道:“彭城已叛,定然城防戒嚴勝於往日百倍,我們恐怕連城都進不去。”
林巧兒微感失望,“我還想見一見那村長口中的男子,不知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張羽沒有說話。
能做出這種事的人,要麼是白癡,要麼就是極有本事的人。
張羽與林巧兒在此住了幾日,期間趙匡見張羽身負長劍,當他是習武之人,纏著張羽教他一些拳腳。
張羽性子淡漠,但對孩子也是無可奈何,在經過趙村長同意後,終於教了他一些基本招式。
但他所學乃是瓊霞玄門正宗,招式這些都在其次,心法才是最為要緊。
瓊霞門規,派內絕學不可外傳,所以趙匡雖是學的不亦樂乎,其實是什麼也沒學到。
但這些基本拳腳,臨敵防身,倒也還算可以。前提是對手亦是無修為之人。
這日,張羽正看著趙匡耍拳。
忽聽一人急聲道:“村長!不好了!燕行私自出村,看方向是往那彭城去了!”
張羽與趙匡二人在屋外隻見那人進了屋內,與趙村長一番交談,最後隻聽趙村長長歎一聲,那人也頗為沮喪的出了屋子。
趙匡愣在原地,望著村外的方向,神色頗為複雜。
又過兩日,村中卻是炸開了鍋。趙村長的獨子,趙匡,也亦不見了。
“哎!我就知那孩子耐不住。”
趙村長神色很是無奈,更有掩飾不住的擔憂。
張羽靜坐一旁,見林巧兒正盯著自己,不解其意。
卻聽林巧兒笑道:“村長你莫掛心,我與張公子或可替你將他尋回。”
趙村長麵上顯出一抹激動,道:“真的麼?!”
張羽輕歎一聲,他總算明白她的意思了。
但他這些日子與趙匡相處,也對他甚是擔心,不由道:“村長你可想過,他若真入了義軍,該當如何?”
趙村長被這麼一問,一愣,他倒沒想過這個問題。
趙村長麵上閃過一絲痛苦,又聽張羽沉聲道:“依我看。趙匡雖表麵上與燕行處處不和,實際上心中非常重視他。燕行若去彭城是為入伍,那麼趙匡必定也會如此。”
林巧兒歪著腦袋看著他,疑道:“為何?”
張羽道:“對於自己重視的人,總是不希望自己輸給他的。”
在趙匡眼中,既然你燕行敢去,我為何不敢?
我若不敢,便是輸給你了。
趙村長苦笑道:“罷了。罷了。都是命數。”
張羽與林巧兒不知他為何突出此言,正疑惑之際,隻聽趙村長道:“二位必定十分疑惑,我一個村長為何對彭城一事如此清楚。”
張羽二人沒有說話,但也默認了。趙村長道:“我本名趙胤,我所說的那位起義的男子,叫做宸淵,是我追隨數年的主子。五年前村中斷糧之後,若非他的來到,為我們帶來了糧食,我與這一村人的性命都將不保。”
張羽一驚,饒他再怎麼猜測,也料不到這趙村長與宸淵是主仆關係。
趙胤苦笑道:“我那主子雖性子淡薄,但他對於他的未婚妻,寧萱姑娘,可是重視的很。寧萱姑娘被帶走那日,他太平靜了,平靜的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可越是這樣平靜,我心中越感不安。數月前,我心中不安越發濃鬱,直到我主子告知我他的一切計劃。”
趙胤頓了頓,麵上帶著濃濃的愧疚“他對我一如既往的信任。可我卻是不能再跟著他了。不是我貪生怕死,可我跟著他做了這事,匡兒必會受我所累。他若因我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他地下的娘親交代。”
林巧兒道:“所以你就留在這裏,在這個離彭城既不遠也不近的村子,實際上還是放心不下那宸淵吧?”
趙胤苦笑一聲,“主子他心細如發,早已知曉我的心思,但他並不點破。我亦知道隻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任何人勸也沒用。”
張羽搖頭道:“但他所選彭城,乃四麵受敵之地,恐怕凶多吉少。”
趙胤道:“張公子你有所不知。三個月後,這狗皇帝就要在建成的極樂宮上進行選秀大典,並同時宣布新選的三名嬪妃名單。這次大典盛況空前,主子他若要救下寧姑娘,此次大典是最好不過的機會。”
張羽沉聲道:“如此一來,選秀大典召開,京都守備較之以往更嚴,如何是好機會?”
林巧兒想了想,道:“但若錯過此次機會,寧姑娘從此都隻能在皇宮之中。恐怕再要救她,就難於登天了。”
趙胤搖頭道:“二位不知我主子性子。就算寧姑娘被帶上九重天庭,他亦會將她搶回來。”
林巧兒聽趙胤語氣,心中對這宸淵愈發感興趣,她笑道:“張公子,不妨我們便去彭城走一遭。”